兩人直說了大半夜,除了他們,隨行之李司功亦有好友、心腹等,各人都是又猜又估,著意想應付好這位上司。
第二天一早,顧同頂著兩個黑眼圈爬起來,想到二門那兒守著祝纓出來好問事兒,這回可不能叫一群人又跟了過來攪局了。
才出了屋子就止住了步子祝纓正坐在最高的一根梅花樁上,垂下一條腿,另一條腿屈在身前,胳膊搭在膝蓋上,一副在思考的樣子。
顧同跑到梅花樁下站著,仰頭問道:“老師”
祝纓低頭問:“我升了,大家高興不”
“高興的恭喜老師終于可以大展鴻圖了可是為什么現在又要歇著了呢好些事兒還沒辦呢,眼見六月末,您又要去見刺史大人了”
祝纓道:“現在啊,難的事兒才剛開始。”
“咦”
祝纓盤算著自己現在能夠信得過以及還算可用的人手,慢慢地說:“知府,聽起來比縣令要大,現在我手上卻沒有了直屬歸我管的地盤。”
顧同張了張嘴巴,道:“怎么會呢”
祝纓道:“南府四縣,南平、河東、思城、福祿。現在,哪個是我的我能直接管著的,也就府城外頭那點兒公廨田了。”所以魯刺史當年才那么在意收拾手下的刺兒頭,一不留神底下就出溜了。
顧同仰著臉,呆住了。這是他沒有想到的情況。
祝纓俯下身子看看他,項樂、項安兄妹也已裝束停當,正往這邊走,邊走邊說:“小顧郎君立這個梅花樁著實體貼,我也想試咦大人”
祝纓從梅花樁上一躍而下:“嗯,是我。收拾收拾,準備吃飯吧。”兄妹倆也是補的府衙的吏職,不過時常與祝家一同用餐。
吃完了飯,祝纓換了衣服到前衙去。
自王司功往下,凡還在職的官吏都到得十分整齊。王司功特別留意,見小江主仆二人果然不是從前門進來,而是從后面繞過來再與本府仨瓜倆棗的女差們站到一塊兒聽訓示的。
祝纓高坐于上,一眼便看到了王司功的小動作。再看本府女差,就有點歪瓜劣棗。南府幾個女典獄看著就不像是正經當差的樣子。凡干衙差的,身上都有一股味兒,或輕或重,所以京城老馬一看她身后的人就問是不是來拿他的,而沒有將衙役當成白直或者仆人。有經驗的人賊看一眼就能猜個分。祝纓時不時換身破衣服往集市路邊蹲著,既是想聽些新聞,也是想沖淡身上的那股官味兒,至少偽裝的時候能夠不太顯。
這幾個女人七長八短,黑白美丑,老的少的都有,身上沒那股味兒,幾個人有一股老油子的勁兒。如果猜得沒錯的話,個個都得有點來歷。要么是某吏的妻子,要么是某人的親戚。南府能湊出這幾個人來,也怪不容易的。
她們也好奇地看著小江,眼神里帶著評估。
王司功看了一眼就回頭,上前一步道:“大人,南府上下都到齊了,請大人訓示。”
祝纓辦完交割就宣布了自己的紀律,眼下是安排一天的工作。她說:“各司其職,用心當差,不可疏忽。”
眾人齊聲應了。
祝纓見王司功沒有動,問道:“還有什么事嗎”
王司功道:“是有幾件事兒”他報的都是一些瑣碎的小事,最大的一件事也不過是祝纓開掉了南府十三個人,如今的缺額得補。
祝纓給補了八個人,即項家兄妹、侯五、丁貴、小黃、小柳、牛金。江舟倒是算成女差了。小江是有度牒的女觀,算個“外聘”仵作,不在這缺額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