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們大概天天鬧,刀兄處置起來也十分得心應手,沖到中間,仆人、奴隸就不敢動手了,兩個女人對他招呼上了。都要他來評理。
祝纓算是知道他身上那些痕跡是怎么來的人,看來不是哪一個人的功勞。
又過一陣兒,刀兄胸口再添幾記,另一邊耳朵也被揪過了,兩個女人都昂起了頭回屋去梳洗打扮,準備晚上的宴會。祝纓則將仇文和蘇燈留下來,跟他們倆說:“來,回答我幾個問題。”
她抽了一個記了一半的空白本子,打開,左一頁寫“花帕”,右一頁寫一些“問好”“稱呼”“天氣很好”等等字句,然后將右頁的文字讓他們倆用花帕族的語言翻譯一下。
花帕也沒有文字,她就用注音標記。反正有時間,先學一點。
寫滿了正反六頁之后,到了點燈的時候,祝纓掃了一眼本子,滿意地道:“你們都去準備一下吧。阿燈今晚不要喝太多,明天還有正事呢。”
“是。”
當天晚上,刀兄一家三口又跟一個正常的家庭一樣了,他還有兩個小孩子,大的三、四歲的模樣,小的還不會走路。吃飯時抱出來,祝纓也給他們一人一枚金鎖片,又給大孩子一個小盒子,孩子看看父親,見父親點頭了,接了過來忍不住當場打開了。
那是一盒子糖,做成各種形狀的。這是很容易的,祝纓從唐師傅那個模子里受到了啟發,弄了些模子給唐師傅,糖就不再局限于方型的了。方的圓的,大大小小的花、用器、小動物的形狀,只要糖漿能冷卻成型的,就都能做出來了。
頭人洞主家的孩子,糖是常吃的,換個樣子小孩子還沒學會分辨。
祝纓拿起一顆放到嘴里,他跟著學著,含糊地說:“糖。”
祝纓摸摸他的頭:“這些是你的啦。”
孩子抱著盒子到了一邊,覺得新奇又好玩兒,有點兒舍不得吃了。
刀兄等人沒再勸祝纓喝酒,各色食物還是流水般送上來,與傳說里的“山里人窮”毫不搭邊。
兩個婦人在家里鬧得天下大亂,又都搶著跟祝纓說話,不在她面前吵架。祝纓也與她們聊天,問年輕婦人是哪一家的,又跟年長的婦人說:“府城里也有花帕人,我見過,他說道上遠,我還想去看一看呢。”
年長的婦人就說自己家族的景色也美:“知府要去,就要走很遠的路啦那里的水更甜、酒更香、姑娘更美。”
祝纓道:“我看她們的繡工,很好。布也有意思,比我常見的窄一些。”
年長的婦人來了興趣,道:“我們用腰機織的。”
年輕的婦人就說:“腰機不是很常見的么我阿媽家就有。”
祝纓跟她們聊到半夜,從織布聊到衣服從衣服聊到式樣,又聊到首飾等等,聽年長婦人說:“他們從江對岸帶回來的樣子比南府的好些呢。”一時意動,問是哪里來的。年輕婦人道:“渡江的嘛”
利基族之所以與南府打交道更多,皆因他們北面橫著條水流湍急的寬闊大河,擺渡十分不易,費時費力它還費船費人,一個弄不好就翻船什么都上供給了水神。渡河之后的平地也淺,不多遠就是高山峭壁,往這邊過來的路交易遠不如陸地相連的南府方便。
即便如此,也會有少量的物品的流通。尤其再往西一些的地方,與南府等離得更遠,倒值得冒個險渡江、翻山。這樣攜帶而來的多數是些小件。
祝纓又跟她們聊式樣之類。
刀兄硬是沒能插進話去。看著她同兩個女人聊得熱火朝天竟沒有吵起來,也有點驚奇。
冷不丁的,還聽祝纓說了一句:“那是他不對,哪有放著老婆和老娘吵吵鬧鬧,自己倒跑了的家是他的家,不能說家全是女人的事,他能做主,就不能躲事反將麻煩推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