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仙姑低聲道:“不用啦。咱們粗茶淡飯的就很好,硬挨著人家的,也裝不像。”
祝纓道:“那行,快吃吧,涼了就不好吃了。”
吃完晚飯,花姐自動去與張仙姑聊天,到睡覺的時候張仙姑又恢復了精神,可以張牙舞爪地要撓祝大:“你有完沒完啦我給你拉宮門口討飯去”
祝大道:“你小點兒聲別叫人聽著了我不要面子的啊”
兩下偃旗息鼓。
祝纓第二天依舊是早起去上朝,帶著個腰牌,站完了班,接著忙一些掃尾的事兒。她得給父母請封,得領自己的告身,還得跟吏部協調接下來她自己的手下的任命。南府官員要升級,新設官員要定人,再給顧同弄個差不多的地方。然后還得跟戶部打交道,跟大理寺、鴻臚寺等接下來必然會與梧州有公務往來的衙司打交道。
有些事情得趕早打招呼,譬如,官服有時候可以自制,官印卻不能私鑄,等人鑄印還要時間呢。總不能快要走了發現印還沒弄好。
她還是先去政事堂里蹲點丞相,皇帝的一桌菜她家吃了,糖稅的事情可還沒定下來呢她自己去找戶部要減糖稅的定價,竇朋不把她轟出去就不錯了。得政事堂發了話,她才能讓竇朋跟她坐下來“聊”這個稅的事,不然人家不跟她談。
她順手把自己寫的請封的奏本給交了,就在政事堂的廊下站著等。孫一丹還在政事堂做事,也依舊請祝纓到值房里坐等。祝纓道:“我多站一會兒,等會兒要求什么事兒才能準吶。”
孫一丹笑道:“祝大人有什么事是不準的呢”
祝纓道:“那可說不好。”
閑磕了一陣兒,一個小宦官匆匆走過來,說:“都忙什么呢陛下說誒祝大人,正找您呢”
祝纓忙問:“有什么事么”
小宦官笑道:“一轉眼您就不見了蹤影,陛下與相公們說事,說有事要問您。請吧。”
祝纓只好跟著他往里走,他們到了大殿后的一座殿前停下。小宦官道:“相公們與竇尚書他們都在里面了。”去通報了,然后出來叫祝纓進去。
昨天本來就是在說糖的事情,以前的經驗,這種事需要下面議個大概了,再拿到皇帝的面前。竇朋才做戶部尚書沒多久,冼敬留給他的坑并不多,接手的攤子沒有想象中的糟糕,正準備大干一場,皇帝和政事堂留下了他,告訴他:糖稅得減
這怎么行
竇朋頭發都要豎起來了他才接手戶部,憑什么就要減他的收入朝廷要花錢的時候如果他拿不出錢來,就是他的失職。到時候他說“糖稅少了所以不夠用”,上頭是不會體諒他的難處的。
竇朋仗著自己是尚書,借留下來面圣的機會當面提出了反對。
因為昨天的一個故事,皇帝對祝纓的興趣多了一點兒。他見竇朋反對就多過問了幾句,讓竇朋等人與祝纓在御前討論這個事情。老頭子想看個熱鬧。
祝纓就被從政事堂里薅了過來。
竇朋卷起了袖子,等著祝纓。旁邊還有一個看熱鬧的司農寺卿。司農寺的活兒跟戶部有關聯,其轄下的太倉署就是祝纓才做官的時候領俸祿的地方。此外竇朋還帶了他的度支郎中。
祝纓一腳踏進殿里,背上就是一寒,只見皇帝微笑,丞相也微笑,竇朋的眼神卻相當的不善
皇帝咳嗽一聲:“糖稅的事情,你且說來。”
祝纓看看竇朋,將自己對政事堂說過的話又簡要說了一遍:“商家講薄利多銷,收稅也是一樣的。貨多了,收得才多。一時重稅,無異于殺雞取卵。糖也類比于鹽,并非為了逐利,而是為了食用,就不能以得稅抑商的想法來辦它。”
竇朋道:“那要多久不管多久,眼前怎么辦”一個皇帝越到后期花錢的事兒就越多,你還不能說他敗家
祝纓是有準備的,她說:“南府哦,梧州三縣的產量如果無意外,明年就能翻一番。我會接著試驗,讓它產量更高一些。一旦成型,我把制糖的法子公開,讓凡有心有力的人都能制糖。”
竇朋的眼睛瞪大了一點,說:“此事斷不可行糖是重利一旦放開,人皆種蔗而不種糧,產糧既少,國家財賦不足,又易饑荒,動搖國本”
祝纓道:“尚書想想甘蔗的產地,北方是種不了的。南方也要合適的地方產的甘蔗才好,次等的甘蔗制糖效果不佳,或者無人收購或者自制成本高比不過別人,很快就會種不下去。”
竇朋道:“荒唐那也要耽誤好些功夫。再者依舊是要占用南方的耕地,南方也不能減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