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章別駕的送糧船隊分開之后離梧州愈發的近了。期間要經過顧同即將赴任的地方。顧同初任,按歸規定他可以有一點時間先回家一趟,然后再回來赴任。
這個縣并不與運河緊挨著,但聽說就在不遠,顧同仍然忍不住站在船頭眺望了半天。現時輿圖也不準,他只知道一個大概的方向就偷偷地往那個方向上看了無數次。船上人在他的背后你碰碰我、我碰碰你,偷偷地笑。
顧同好像聽到了什么,猛一回頭,又看不出什么來。轉過去又繼續地看。
待過了這一段,祝纓又讓項樂將顧同喚至艙內。顧同仍有點小興奮與心不在焉。
祝纓問道:“就要親自去臨民辦事了,好吧”
“嗯嗯”顧同用力點頭。
小柳等人都笑,顧同臉上一紅。
祝纓道:“你打算怎么干呀”
顧同道:“現在已經開始種宿麥了老師再給我點兒麥種唄”
“然后呢”
“誒種”
“你這個縣丞,挑的時候是沒有上司的,要是你剛到任你的上司也定下來了,你預備怎么跟人家相處朝廷選官,不是你下館子點菜,點什么就給你上什么。哪怕下館子點菜,你也管不著別人桌上什么。你明白這個意思嗎”
顧同的腦袋冷靜了一點。
祝纓又說:“下屬也不一定就聽你的。一味責罰或者一味收買,都未必管用。不要對別人說只要大家都加把勁兒,將這件事情做事了,大家都有好處,除非你現在就能讓人看到好處,否則就沒有信譽了。至于其他,你趁回家這一路,好好想一想。想明白了,再去赴任。”
“是。”
祝纓道:“你在我身邊,干事時的本事是有的,跟上下打交道,還要自己想。”
“是。”
顧同不再興奮,拿出祝纓從吏部、戶部那兒弄來的一些案卷,開始仔細研究。
船又行幾日,大隊運糧的船已然擦肩北上,河道復又寬闊了起來,祝纓他們行船也更快了些。又過數日,她們從水路轉回陸路,船能裝的東西多,行船時不看吃水線還不覺得,一旦到了地上,件件都要裝車。龐大的車隊將張仙姑嚇了一大跳,光裝她的被子都用了兩輛大車。
張仙姑道:“怎么就這么多了”
祝纓道:“咱們出京的時候就這么多,路上又捎了些土產,可不就更多了么”
仗著是船,沿途經過一些之前走的地方,知道當地某種特產好,她們又采購了不少。沿途又有些熟人,譬如同鄉、譬如舊識等等,也有饋贈。
張仙姑有點害怕地說:“會不會太多了叫人看著了不好”
祝纓道:“不礙的,又不是回京帶這么多東西,叫人說搜刮了民脂民膏。”就算是上京,她的這些行李也不算是特別多的。
裝車裝了半天,祝纓下令:“分兩撥走。”她們一行人先帶部分行李到梧州,也就是原南府的府城。小柳、丁貴在后面押運另一撥,過兩天再走。
祝纓將張仙姑扶上了車,祝大要自己騎馬,她說:“也行。”起步就走得慢一點。
再行數日,即便是南方也感覺到冷了,一行人從包袱里拿出冬衣穿上。祝大打了兩個噴嚏,不再逞強,擤著鼻涕上了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