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丁貴又問了一句,“是顧小郎君要回來了么他的東西都帶走了,小人去補一點”
祝纓道“他才赴任,正忙著,回不來。正房和廂房的家具都補齊,都要有床、有柜、有桌有椅。”
“是。還是竹具么不知新來入住的是誰要怎么準備”
祝纓道“幾個學生。”
“是。”
祝纓離開顧同之前居住的小院,復又回到了后院。蘇喆已經回房自己寫功課去了,祝纓在外面看了一眼,也沒進去打擾。她又往張仙姑的院子里去,卻在院子外面遇到了花姐。花姐道“聊聊”
祝纓跟她進了房里,花姐給她倒了杯熱茶,道“還在為河東縣的學生擔心”
祝纓道“各人有各人的路要走,他們是回家,又不是充軍流放。”
“誒那”
祝纓伸手往后面張仙姑院子的方向指了指。
花姐道“你、打算怎么辦就當我多嘴,拖得越晚,對大家越不好。孩子是好孩子,拖太久了,會想不通的。”
祝纓道“因為一個念頭,就一忽兒翻臉不認人地扔出去,不好。我得再看看孩子,是得有個合適的安排。當初是我欠思量。”
花姐道“怎么能怪著你將他們留在思城縣那里天天被旁的孩子打帶到家里又”
“石頭心地不壞,就是憨直,講的正經道理他且有記不住的時候,得把話點透。錘子聰明,越聰明的人越會多想。他不拋棄石頭,是他的心性不壞,但還是沒有想明白。”
“咦”
“你想想他們的來歷。”
“不都是黃家的奴婢么”
祝纓搖了搖頭“錘子的父母早死,石頭的父母撫養了他兩年,后來石頭的父母死了,兩個也能當個小雜役了,也就這么混下來了。他在石頭家就是寄人籬下,這石頭啊父母護的時間長一點,就容易安心,可能天生也不太利落。這又落到爹的手里,看著孩子有趣就護著一起玩兒,再護下去,這孩子就要廢了。這里頭爹也做得不對,得把他和孩子分開。人吶,愛之置諸膝,恨之摒諸淵。”
花姐仔細想了一下,確乎如此,道“還是你心細。”本來想說“隔輩親”,一想祝石也不是祝纓的孩子,就沒說這個話。
“我要是真的心細,就該早些發現端倪了,是我的疏忽。這是一件大事。”她小時候過得也不好,所以揀到兩個孩子之后不免稍稍寬容一點,不曾將兩個小孩子的將來往最壞處想。祝大偏疼石頭,她也沒加干涉。如今細思,如果是她,對面敵人家里是這個樣子,攪家的辦法起碼有八種。
花姐自責地說“我也是看著小妹身邊有幫手,幾個人又那么樣地與他們吵架,我也心疼他們沒爹沒娘的來著。”
祝纓道“咱們倆就甭在這兒對著磕頭了。”
“那你打算”
“我叫丁貴他們把顧同先前的住處收拾出來,先讓他們住在那里”
正說著,就聽到后面院子里石頭的哀嚎“你饒了我吧我就是不行嘛”
花姐道“這又是寫字背書背不下去了,錘子叫他做功課,他就”
“他的功課是我教的,學得怎么樣我清楚。是我沒有管好他。”祝纓說。
之前她偶爾也聽到過祝石這樣的嚎叫,都不放在心上,耍賴不肯學的小孩兒,她在朱家村私塾窗戶外頭看過多了。石頭學習的天賦極其一般,祝纓自己有無數的事情要忙,也差不多放棄了讓他做個文人又或者讀律法、算賬之類的了。有些人,天生就不是讀書的料。多識幾個字,習武試試吧。
花姐又要說話,祝纓道“看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