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纓看一看她,道“唔。什么時候覺得吃力了,回來告訴我。”
“是。”
祝青君回去之后,一夜好眠。
次日一早,又往頭一天去過的只有一個雛型村莊去。這里離行轅很遠,開荒么,得荒。老兵們雖然是老弱病殘,修個房之類還干得來。
祝青君這里統計了他們的籍貫,有無家口之類,統一匯總,到時候一塊兒把他們的家人捎過來。
今天結束得稍早些,祝青君回城的時候天還明著。她對身后的人說“你們先回吧,我再逛逛。”
眾人以為她年輕姑娘愛逛街,都點頭離開,祝青君也跳下馬來,牽著馬慢慢地在街上走。
行轅所在治安極好,小偷都比別處少。她信步而行,偶遇到一對母女正抱頭痛哭,一旁一個婦人道“你們哭得也夠了,再哭,主人家就不要了。”
祝青君心頭一動,問道“出了什么事兒”
婦人見她模樣也周正,還牽馬,衣服也沒補丁,還佩著幾樣飾物。也耐性地說“已經是主人家的人了,又不舍得。常有的事兒。在家要餓死,到了主人家,還有一口吃的,拿了這身價,家里也能吃上飯了,對彼此都好。”
祝青君沉聲道“怎么會還有餓死人的事呢不是減了賦稅”
婦人道“對啊,減了,可她家遇著事兒了。怎么熬得到秋天呢秋天收成再不好,也是沒辦法的。”
看到家貧不得已而賣兒賣女以為給一個身價就能救全家,這是不對的。因為被賣的這個人,她自己也是要吃飯的。這一份錢,夠全家多久的呢
祝青君問道“她身價多少”
正在哭的母女倆都看了過來,一時有些遲疑。祝青君看那個母親,面相不太像是北地人,像,但不多。女孩兒十二、三歲的樣子,依稀有點母親的影,面目普通,沒疤沒記號。
這樣的一個女孩子,一般的市價也就幾貫。祝青君摸了摸身上,錢沒帶夠。她反手把辮子從腦后捋到了身前,不錯,發梢上頭系著幾顆小金珠子。
祝青君先問“借問哪位是買家”
路旁鋪子里的一對老夫婦說“既哭成這樣,小娘子又有心,我們便不要她了。”
祝青君對他們道了一聲謝,把金珠子解下來,對那個母親道“先拿著這個,撐到秋天吧。”
秋天有了收成,應該就能緩過來了。
她又給了牙婆一把錢,權作賠償。
那母親拉著女兒對她叩頭,祝青群將二人扶了起來,帶她們離開圍觀者的視線,尋了個小茶鋪子坐下,要了些吃喝。
那母親口音有一點怪,話倒說得清楚,一個勁的道謝。
祝青君一直看著這個母親,問道“她父親呢”
“上個月,剛走了。”
祝青君看這母女倆都沒有戴孝,那母親說“送到主人家里,怎么好戴著孝呢”
祝青君感嘆了一回,與她們聊一聊,又問了一些事,才知道這母親竟是個胡人。
“不打仗的時候,處得都還好,哪知道養下孩子還沒長大,就開始打了”
這女子在胡地也是種地的,收成不好、養不活,一番波折嫁到了北地。丈夫家也有幾畝薄田,日子比在胡地要強些。也就這么過下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