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纓突然覺得,鄭熹帶著這些人,也是有些不容易的。但鄭奕提到的事,她也不打算干。她一個戶部尚書,能干什么且以鄭奕等人的脾氣,肯定是忍不了太久的,跟她說一聲算是眼里有她,他們想動手的時候,也是不會聽她的勸的。
祝纓猜得沒有錯。
次日,劉松年辭出京,皇帝再三挽留,劉松年堅決要走。皇帝賞賜無數,親自到了劉松年的府上。劉松年走后,他還少吃了一頓飯。
劉松年真真是長在他心上的一個人,文采斐然,忠誠可靠,敢于擔當,最最重要的是,急流勇退。
人一走,皇帝就惆悵了。
好在還有一個楊靜填補了這個空缺,楊靜儀容秀美,學問亦好,學問之外,他也頗擅文章。楊靜這個祭酒,還是劉松年過年的時候見到皇帝時薦的。
劉松年很少推薦人,不,幾乎沒有,皇帝頗為重視。
楊靜給人的感覺很柔和,皇帝深為滿意。待到楊靜請求整頓國子監的時候,皇帝不假思索地說“不錯這些小子不務正業,越來越過份了,是該整頓一番”
楊靜聽他這么說,就知道他沒聽全,又補充道“臣想,將考核懲獎之法再明確一下。又有校舍要翻新,獎勵也要錢帛,還須戶部撥款。”
“這是應當的”
只因皇帝這一句話,楊靜就提著他的方案親自找到了祝纓來要錢了。
祝纓懷疑,楊靜肯到岳桓家見她這個文盲,是為了這個錢
楊靜端坐在戶部正堂,含笑將一張要批復數目的公文遞到了祝纓面前。祝纓低頭看著上面的數目,咦居然挺靠譜
凡要錢的,必得是多要的,但是楊靜這回要錢的名目清晰。修房子要多少錢、獎勵若干等要多少錢、整修書籍要多少錢
楊靜還要申請多加一些吏目,吏目的薪俸自然也要算上的。
都理得井井有條。
不是說之前沒條理,岳桓在的時候也算有規矩,但楊靜像是要動真格的了。他把學生的底也給摸完了,把老師也給摸了一回底。先考老師,不合格的老師也斥退,另擇合格的。
在哪里就做哪里的事,只有不會做事的人,沒有無關緊要的事。
楊靜道“能盡力壓抑、不使黨爭壞了朝綱傷了國家,就是大功德了。”
祝纓道“只怕壓不住的。”
楊靜道“那也要盡力的。”
祝纓笑笑。
很快,預言成真了。
先是,祝纓一心撲在戶部上,有人坐不住了。
首先發難的不是鄭奕,而是故去的阮大將軍的孫子阮秀。
阮秀也是個紈绔,托阮大將軍宮變時站在皇帝這邊的福,也蔭了個官,但不高。因為他前面有爹、有叔叔、有哥哥,輪到他的時候只有個八品官了。
八品也沒能攔住他興風作浪,這時節講究個聚族而居,他家還沒分家,他就住府里。進出還是公府的公子,傲氣一直在身上。
為了買一個婢女,他與余清泉杠上了。他家勢力大,但他只有八品,還不是長房長孫,說話不頂事。余清泉是鐘家女婿,背后有人。余清泉長得還比他周正,瞧婢女的神色,不是很喜歡阮秀,眼睛卻往余清泉身上看。
這是不能忍的
余清泉也兼并,也收禮,阮秀便派家丁去找到苦主,給了苦主一筆錢,教唆他們到京兆府,告余清泉侵奪民田。
狀紙擺到了陳萌的案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