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德這才說“大人好性情,大人的這位孫女兒,真真也是金尊玉貴養大的,半點氣也不受的。”
“誰家孩子是生來該受氣的不成你不會是來興師問罪的吧”
“不敢不敢,”藍德說,“我看吶,安仁公主也就是那個樣子了,虛。”
“她再虛也是皇室的長輩,還是要有分寸的。”
藍德道“她,我還應付得來,只求您家里的小娘子以后發作前先知會我一聲。昨天好險沒給我嚇死。”
祝纓道“年輕人嘛,她頂多也就是這樣,不會再有別的事的。縱有,也不會是皇后面前能說的了。”
藍德放下心來,道“這件事也就到此為止了,昨天”他將這一日一夜發生的事都對祝纓給說了。末了,添了一句“我看吶,也不用我操心了,操心不上,我就留著精神頭兒管管自己個兒吧。”
祝纓道“怎么有人給你氣受了”
“那倒不是,是有一件事必要托到大人這里的。這天下的人里,除了我那死了的爹,我就只信大人了”
“是什么事”
藍德這才說出來“這些年我也存了一些養老錢,想放在大人這里。”
“咦你才多大年紀怎么”
藍德道“我家中自有花銷,也打算養個兒子。但據我看,皇后娘娘身邊這些人主意還不太準,我一個無根之人,得留條后路。萬一真有個什么事,好歹請大人看在這些年相交的面子上。”
祝纓痛快地答應了“可以。你也不必寄存,你有急用時,我難道會袖手旁觀”
“一件歸一件,大人平日多有賞賜,這是我自己的。”
“行。東西也不必進我這里,你存到貨棧里,票給我,我派人看著。”
“好”
藍德放心了。
祝纓又要留飯,藍德推辭了,說要趕回宮里。
或許是有永平公主插手,此后安仁公主安靜了一些,蘇喆的差使也順利了一些。
先是皇帝下詔,一口氣冊封了三個后宮,把趙宮人冊封為婕妤,嚴歸冊封為寶林,第三個卻不是皇長子的生母,而是一個之前沒聽過的李宮人,也冊為寶林。
蘇喆要據此教授她們禮儀、培訓服侍她們的宮女、宦官的禮儀,以備移宮之后正式典禮。
她先回禮部查了相應的禮儀抱回家去背,馬上馱了大大的一袋子,在門口遇到了祝纓也回家。
祖孫二人進了家里,蘇喆才嘀咕“以前我以為江山在刀尖上、書本里、犁鏵間門,現在看這后宮,江山竟與皇帝的臍下三寸、宮女的柳眉杏眼、后妃挺起的肚子纏綿不休了。”
祝纓對新寵沒興趣,道“豈止這些還在有帝王、皇子壽數呢。江山確實在兵民,一家一姓的得失,卻與這些息息相關。天下、朝廷、皇室,這三個可不是一回事。
你也不必灰心,她們的一切都源于皇帝,寄生于陛下,掐斷了她從皇帝那里獲取權力的路,一切就都結束了。這些人,看似重要,又不那么重要。”
蘇喆畢竟年輕,臉色又難看了一點“阿翁,以前我們不用煩心這些事,是因為您擋在前面了,對吧這么許多事情耽誤著,正事都不得閑去做。您什么時候才能做自己想做的事呢”
蘇喆有些難過,長久以來,祝纓在她這里扮演著一個比母親還重要的角色。她本人對這些“臍下三寸”的事沒有她說的那么的厭惡,這些在她眼里還算尋常。她的家族紛爭,她母親的上位與對舅舅的安排,與皇室的糾葛還是有些類似的,只是家業沒皇帝家大罷了。
但是祝纓是有抱負的人,差不多二十年了,蘇喆把一切都看在眼里。
祝纓比她看得開,只輕笑一聲“還不是時候。人生總是要過一些關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