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生心中忐忑,祝纓不說話他也不敢催,室內一片寂靜,能聽得清自己心如擂鼓。
祝纓微微惆悵了一下,旋即又有了一點不安,靜了片刻,才說“知道了。鴻臚寺情況如何你過來是施鴻臚讓你來的嗎”
范生忙說“不、不是,晚生覺得,應該早些將此事報給您知道。”
祝纓看了他一眼,范生越發的局促了起來。他之前犯了個錯,錯估了形勢,數年間便再沒有得到提攜。眼見同鄉同學或于此處、或于彼處都有了進益,只有自己仍是原樣,心中頗為懊悔。痛定思痛,終于讓他把握住了這次機會。
又不安,怕祝纓嫌他自作主張。答了一句之后,他又沒詞兒了。只覺得說什么都好像要犯錯一般。
祝纓點了點頭,道“事情我已經知道了,你速回鴻臚寺。施鴻臚家中有事,他一旦離開,鴻臚寺千頭萬緒都落到吳少卿手里,你們會忙起來的,不要讓他找不到你。吳少卿有什么吩咐,你且照做就是。”
“是。那晚生現在回去了不用再做別的了嗎”
祝纓看過去,范生將頭埋得更低,不敢與她對視。
祝纓道“回去吧,有什么事,我會知會你的。”
范生心頭一塊大石落地,大聲道“是”疾步退了步,轉身跑掉了。
祝纓起身,踱到了門口。戶部的正堂建在一處高臺之上,極目遠望,風景似乎與之前沒有任何的差別,但是祝纓知道,一切都不一樣了。
至此,朝廷的面貌與十年前是完全不同的了
天下,會走向何處呢
從此,無論是皇帝又或者是朝中的大臣們,都少了一個極有經驗的、可以借重其智慧的長者,所有的事都需要自己來做了。
祝纓有些不安,經驗這東西,是靠時間和代價堆起來的,一個國家、一個朝廷的代價是什么呢
她一提衣擺,邁步跨出門檻,徑往政事堂走去,仿佛那里能夠讓她安心一點似的。
一路上也偶遇幾個人,看他們的樣子好像還不知道施鯤去世的消息,都顯得比較鎮定閑適。
祝纓離政事堂還有一箭之地,察覺到那里有些嘈雜。
及至走近,就聽到有小吏小聲說話“怎么施相公也歿了呢”
“施相公春秋已高,也算高壽。”
“不是說這個,你想,冷侯才走了多久呀近來是不是有什么沖撞怎么老大人們都走了”
“噓噓別胡說他們都多大年紀了難道還能長生不老”
“話雖如此”
他們看到了祝纓,忙住了口上前問好。祝纓也對他們點點頭,問道“怎么了”
有點慌張的小吏道“施相公,歿了。”
祝纓道“是這樣么”
話說到一半,施季行從里面出來了,祝纓與他打了個照面,只見施季行滿面淚痕,與之前冷云又是不一樣的哭法。
祝纓道“你”
施季行一開口,眼淚又滾了下來,哽咽著說“子璋,家父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