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得晚間,趙蘇等人如約而至。
雖然他們都是祝纓引入朝堂的,但祝纓并不要求他們每天都到自己家里來報到,他們也各有各的事要做。現在祝纓有事相召,他們都猜祝纓是有安排了。
趙蘇與趙振在赴約之前心中是有猜測的,施鯤死了,朝上面臨一次洗牌。施鯤沒了,最大的影響不是子孫丁憂空缺,而是一大群人沒了頭領、沒了指導與庇佑,會產生變數。
兩人一到祝府,發現到的人非常的少,且都是“老資格”,就知道自己猜得不錯。頗覺重責在肩,又升出指點江山的豪情來曾幾何時他們不過是被蔑稱為煙瘴之地的小蠻子,現在居然真的可以“指點江山”
他們現在說的話,也可以通過祝纓,反映朝廷的策略上了。
趙蘇先說“義父召我們來,可是為了施相公的事他一走,朝上又是另一番景象了。”
豈料祝纓卻說“那倒不是。”
“誒”
祝纓問道“蔡義真這個人,你們知道多少”
趙振道“不多,仿佛是同鄉。”
趙蘇補充道“因他是南人,所以多看顧一二。曾見過,但也不見特別精明。尋常普通一官員。”
祝纓這才說了蔡義真的事情,然后讓蘇喆介紹。蘇喆道“去會館看了,是他家娘子的一個心腹婆子來的,說是受了冤屈。我仔細問了,是他沒爭過人。手沒別人黑,勁兒沒別人大。看她的樣子,好像有所隱瞞,我明天再去找她仔細問問。”
趙蘇嘆道“這些人,怎么能與義父親自帶出來的人相比呢可是要用人,就難免良莠不齊。”
趙振道“這卓玨也是,好沒計較,怎么能不先問一問呢他就光顧著同鄉,一聽南人必要引為助力。”
趙蘇又小心地說“可是,也不能全管不管,多少南人都看著呢。義父”
祝纓對蘇喆道“明天你繼續去會館。”
“是。”
祝纓對趙振說“卓玨也不是全沒道理,同鄉互助,本是常見。南人仕途本就比別處坎坷一些,也不怪他上心。只是一件事做得久了,就容易化繁瑣為簡,不講究。這是大忌。你們都要引以為戒,他那里,我來講,你們自己也要警醒。”
“是。”
祝纓又說起了冼敬“以前多好的一個人吶,如今成什么樣子了我可不想當冼敬。你們也不要做冼敬,最終為人挾裹,也不知道是在做丞相還是在服苦役。”
二人悚然稱是。
祝纓道“話說回來,并不是要摒棄南士,而是要先發現隱患,要有家法,明白么”
“是。”
祝纓微笑“很好。”
眼下她自己也算是有了一伙小小的“南黨”,隨著人數越來越多、攤子越來越大,也需要有一個“規范”來約束一下所有人了。她是他們的領頭人,對他們算有“知遇之恩”“提攜之恩”,他們也聚攏在她的身邊,輕易不能背叛她。
然后呢
到后來再攏這一批人的時候,她是有意把標準放得寬了一點的。即,這些人可以有這樣或者那樣的毛病。有缺點,才會有需求,需求庇護。同時也是不得不如此,自己又不是管著吏部的,沒辦法細考察。
蘿卜快了不洗泥。
她以前也沒有攏過這么大一批“黨羽”,不得不走一步看三步,慢慢地調整。
蔡義真的事情給她提了個醒,南士愿意投奔她,不代表這些人品德一定很高尚的。整個朝廷里,絕大部分都是普通人,遇到了誘惑,踩過線是很平常的事情,人性是經不起考驗的。他們奔她未嘗沒有利益的考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