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祝纓就知道了,這是祝煉給選出來的。
這婦人不識字,記性卻極佳,能夠將要求的事情統統記下。祝煉分田、征糧,到了她的寨子里,她都能條理分明地安排好,她還知道哪家有幾個壯丁投軍了,這樣的人家按照規定是有優待的。
只能給主人放羊,記下每只羊的情況,記下今年產了多少羊羔之類。這樣也免不了挨打羊羔的死活也不是她能決定的,放羊遇到天氣不好,羊跑丟了,沒要她抵命就算好的了。
祝青君等人殺到,手起刀落,頭人變成了人頭,婦人也就不再只放羊了。
祝纓笑道“咱們坐下來,慢慢聊。”
祝纓與眾人一一交談,詢問各自的族屬,又問他們的寨子在什么地方。此地記述方位也很籠統,“從來路走了兩天”、“翻過三道山”之類的紛紛出現在他們的話里,這“三道山”的“山”可大可小,大小不等的山頭在他們口中都是山,“河”也是一樣,十幾丈寬的大河與丈的小河都是河。
祝纓一面與他們聊著,一面在地圖上尋找準確的位置,心中思索如何安排這些人做事。這其中,又有產生金與石炭的礦藏,就必須多派土兵隨行了。
聊到了飯點,她又請大家吃飯。軍中的飯食雖然簡單,卻也是普通奴隸出身的人難以吃到的美味了。祝纓將一盤水煮白肉拖過來,斬斷紋理、抽刀切作薄片,滿滿裝了一盤往老者面前一推“吃這個,好嚼些。”
這個年紀的人,即使養尊處優,牙齒也不太頂用了,即使張仙姑,如今也只吃些肉餡兒做的食物了。這老頭一向過得苦,滿嘴的牙掉得七零八落,一大塊肉,別人吃得香,他放到嘴里撕不下一點兒。
老頭兒低頭看了看盤子,再抬頭看了看祝纓,輕輕地點頭,重重地“哎”他就著油手抓了一撮放到嘴里,慢慢地嚼著。祝纓又將鹽碟推到他面前。
一餐飯吃得很快,吃完了飯,祝纓又逐次與他們談話,最后讓祝青葉與巫雙去教他們一些簡單的官話,發一本識字歌,配上文具,慢慢教。都不是笨人,給起個頭,以后慢慢學就是。
坎底贊等人沒幾天便覺得自己的名字不太好,又想請新取個名字。祝纓也不推辭,他們也有姓祝的,也有想姓其他的。如坎底贊,就姓祝,祝纓為她取名祝重華。老者父親淘金而死,想記住這個金,祝纓就讓他姓金,取名為壽。
以此類推。
這頭起名字,那一頭,祝青君等人的反饋也到了普生頭人這一次確與前番更加不同了
祝纓見狀,輕輕敲了敲桌子,問道“蘇晟,到哪里了”
蘇晟正在趕回大營的路上。
這次重傷的人里有他的哥哥。自家人知道自家事,比起林風家兄弟相爭,他們家算和諧的了。姑姑雖然強勢,但是對兄弟侄子也算盡心,他就是姑姑給送到姥身邊的。否則哪有今日
哥哥重傷,表姐也受傷,他心急如焚。
到了蘇喆軍前,蘇喆這次換了一條胳膊吊著,看得蘇晟臉都白了“怎么又受傷了你上次就”
蘇喆板著臉道“先別說我了。你怎么來”
“姥讓我來接應的,怎么會”
蘇喆冷冷地說“什么怎么會姥授印的時候,他們的臉色你又不是沒見著。就是沒看到,他們把酸話說到你臉上,你總該聽到了我又不能給他們嘴上套籠頭,哪里拉得住”
蘇晟道“縱然如此,普生家也不至于這么能打吧這事不對呀”他比蘇喆還小一點,對蘇喆說話時總有點小心。
蘇喆平靜地道“我已報給姥了,普生家的騎兵。”
“啊這不像是山里的打法呀。”騎兵,最好用的是兩種,一是沖鋒,二是奔襲。這兩樣在山區是很難發揮效用的。
蘇喆道“所以要報給姥。來,看看他們吧。”
還有什么好看的蘇晟也算是兄弟里幸運的人,摸一摸腰上掛的圓章,再看看躺著的兄弟,他已是信了蘇喆的話。覺得這位表姐也是太倒霉,姑姑積威二十年,大家不敢跟她鬧,表姐蘇喆不同,經常不在寨子里,又年輕,時不時就讓人忘了她其實也很厲害。估計,兄弟里是有些不太聽話的。
這下可好了,不聽話,把自己的命給填進去了,回家去還不知道叔叔們要說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