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先把藥按照劑量倒出來,最后拿起水杯遞到她跟前“我知道你現在不好受,但你還有小芒果,如果你不照顧好自己,小芒果怎么辦你總要先站起來,哪怕是為了小芒果。”
韓夫人苦笑一聲“我不像你,你能這么快走出來,可我不能。你也說了小芒果還小,要是韓青一輩子躺在那兒不能說不能動,我們孤兒寡母怎么辦韓家那么多人盯著,我一個人根本支撐不住。”
徐喬拿著藥的手一抖,眸光逐漸黯然。
韓夫人也很快意識到那話不妥,急忙拉住徐喬的手辯解道“喬喬,我不是那個意思,你別”
“我知道。”徐喬打斷她的驚慌失措,“先喝藥。”
韓太太許是心虛,咬了咬唇,沒在抗拒,接過感冒藥就著水喝下。
藥物里的安眠成分讓她很快熟睡,等安頓好她,徐喬才躡手躡腳離開臥室。
她前腳出來,就見傅瑾舟從樓上下來。
徐喬記得三樓是韓青的辦公區,忍不住問“你去上面干嘛”
男人的語氣不急不緩“給小芒果拿圖冊。”說著單手晃了下手上的兒童圖冊。
傅瑾舟踱步到她跟前,朝著臥室的方向看了眼,關切問“師母情況如何。”
“喝完藥,剛睡。”徐喬走在傅瑾舟身側,兩人一同下樓。
小芒果到底年幼,加上大人們有意隱瞞,對家里的變故一無所知。
她趴在地上用水彩筆在本子上涂鴉,徐喬坐過去,看見她用稚嫩的線條畫出了太陽,白云,還有爸爸媽媽。
聽見動靜,小芒果那雙大眼睛看過去,奶聲奶氣地叫人“喬喬姐姐”
徐喬摸了摸小姑娘那頭柔軟的發絲,瞥去一眼“小芒果在畫什么呀”
小芒果說“畫爸爸和媽媽,姐姐你會畫天使嗎”
徐喬斟酌一會兒,點頭“大概會吧。”
小芒果立馬湊過來,把水彩筆遞給她“那姐姐能幫小芒果畫小天使嗎”
徐喬接過畫筆“可以是可以,不過小芒果為什么非要小天使”
她的睫毛撲閃,嗓音軟軟的“天使可以治好爸爸和媽媽。”她抬起頭,眼眸滿是明亮純真,“姐姐,天使會治好爸爸的對不對”
她并不是大人所想的那樣什么也不知道。
小孩子往往比較敏感,哪怕家長有意隱瞞,仍然從他們口中聽到了一言兩語。小芒果不明白什么是癱瘓,也不知道何為死亡,她只懂得爸爸睡著了,只有天使才可以讓爸爸從夢境中醒來。
小孩子干凈的眼神與問話讓徐喬驟然覺得喉嚨苦澀,任何字句在此時變得蒼白干癟。
她接過畫冊和畫筆,認真在本子上描繪起來。
夕陽的光極為柔和,溫柔繾綣的將她全身籠罩。
傅瑾舟坐在沙發一側,長腿交疊,眸光在她身上停滯不前。
她低垂著頭,長發懶洋洋鋪散而下,光影輕和描繪著她的側臉,一眉一睫皆是動人的風情。她偶爾會沖小芒果笑,眼睛里星光閃爍,竟比陽光還要灼熱耀眼。
傅瑾舟感覺到胸腔里劇烈的震顫聲,不知是來自那個被他壓抑起來的靈魂,還是來自與身體里殘余的熾愛。
不管出于那一種,都讓傅瑾舟不喜。
他生長于黑暗夾縫,任何穿透而來的光都讓他萌生出想要毀滅的欲望。
傅瑾舟曲起五指,瞳眸如干涸枯井,幽暗到看不見一絲明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