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少人的表情定格在歇斯底里的恐懼,被冰層封住又化凍,青白的皮膚軟塌塌泛著不正常的紅,一碰便皮肉爛成一團向下掉,露出森森白骨。像燉太久而皮肉軟爛脫骨的排骨。
而這些人,他們身上,都披著粗布系著孝帶,衣服或黑或白,沒有鮮亮顏色,更別提壽衣。
不對。
他們不是被運往殯儀館,等待火化的死者。
而是死者家屬,前來送死者最后一程。
卻反而連自己也身死于此。
李龜龜所說的那一百多個不知去向的家屬,找到了。
只是,已經死亡。
不僅是家屬,還有穿著殯儀館工作服的人,這些本不應該出現在這里的人們,卻全部以這副模樣死亡。
殯儀館大門處那道看不到的墻,通往哪里
現在似乎已經有了答案。
忽然間,祈行夜猛地意識到什么,立刻沖向旁邊的冷凍格,動作迅速中甚至帶著些慌忙,拉開冷凍格時手掌都在顫抖。
如果,如果殯儀館內的所有人都在這里,那商南明他們呢明荔枝呢
一張張臉在冷霧中閃過,最后,定格在熟悉的五官上。
依舊是那張看了幾年面孔,眉眼恬靜平和,嘴角還帶著笑意,兩個小梨渦依舊甜滋滋的,似乎只是陷入了一場香甜的美夢。
等他醒來,還會像以往那樣委屈抱怨床墊太硬毯子太粗糙。但再不快樂也會去廚房準備早飯,整個偵探社都飄散著食物香氣,他會邊手忙腳亂的看著油鍋,邊絮絮叨叨老板你不能再熬夜看案子了。
但現在,已經習慣的日常,變成了眼前冰冷的尸體。
明荔枝,死了。
就在他眼前。
祈行夜手握住冷凍柜邊緣,愣了許久才反應過來這個事實。
和所有人走散之后,最讓他擔憂的,就是明荔枝。
幾人中,明荔枝是最薄弱的環節,就連李龜龜都比他要懂得如何自保。
哪怕沒有對污染特制武器,但李龜龜常年在街頭擺攤算卦,地痞流氓大爺大媽,有意無意來鬧事的,就沒有他擺不平的,早就被生活磨礪得圓滑。而如果他們是在匯合后走散的,那李龜龜手里還會有特制武器,更能令他支撐些時間,知道重新被找到。
但明荔枝
這個傻乎乎的大學生,似乎最突出的優勢就是有錢。但有錢不會讓污染物大發慈悲。
祈行夜喉結滾動酸澀,眼睫凌亂微顫攪碎了眸光。
他伸手,微涼的手掌搭在停尸格內明荔枝的額頭上,順著掌心傳來的寒意幾乎凍傷心臟。
他閉了閉眼,一時心情沉重,難以言喻。
但祈行夜并不允許自己在污染現場長久沉浸于情緒中,他只給了自己一分鐘,很快便重新收拾好心情,壓制所有翻滾的悲傷和憤怒。
再睜眼時,眉眼冷肅鋒利,依舊是那個無所畏懼的顧問偵探。
確定明荔枝死在冷凍柜里之后,祈行夜就將目光鎖定在了其他冷凍格上,嚴肅而快速的檢查每一個冷凍格。
越檢查,就越觸目驚心。
不僅是明荔枝,就連李龜龜,還有李龜龜另外一個徒弟,其他所有曾經存在于殯儀館內的人都在這里。
這個隱沒于黑暗的冷凍間,像是所有人生命的最終點,看不清的縱深延伸向更深處,數不完究竟有多少尸體停放于此。
那些死尸臉上猙獰可怖的神情,似乎在說下一個,就輪到你了。
當尸體的數量數到二百時,祈行夜覺得自己已經麻木,被過多的死亡帶
走了身為人僅剩的溫度,無論怎樣慘烈的死亡,也無法激起他更多的情緒波動。
二百零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