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年才俊,前途無量。
對污染最權威、并且最鋒利的一柄手術刀。在他手里,任何的污染物甚至一顆污染粒子,都可以超常規的發揮力量。
只是有一點所有從明言的實驗室再次被推出來的研究材料,都已經被厘清榨干所有價值,奄奄一息連形狀都沒有的凄慘。
秦偉偉怎么會不知道。
他震怒于林不之的冷酷不近人情,懷抱著深重失望,在少年被明言帶走的同時,也與林不之割裂,決絕轉身離開。
再沒有回過頭。
秦偉偉也是狠心人。
明明當年是那樣默契親密,相互信任到足以托付生命的搭檔。但十八年來,在祈行夜進入調查局之前,他真的一次都沒有回頭看過一眼自己的過去。與林不之斷絕聯系,徹底置身事外。
“那個少年,就是商南明。”
秦偉偉長長嘆息,目光惆悵痛惜“我到現在還記得,他被明言帶走時,轉身看我的那一眼。”
冰冷,平靜,如同死水般波瀾不驚。
卻剔透得足夠看穿他的靈魂。
“噩夢。一生揮之不去,夜夜入夢得見,提醒我,我到底有過怎樣的罪孽。”
秦偉偉苦笑,緩緩搖頭“這些年,我都在想。當年我真的是因為對林不之失望,才離開調查局的嗎”
“還是想要逃避。”
逃避愧疚,沒能阻攔林不之,救下那少年的痛苦。
只要看到調查局和林不之,就會提醒他回想,愧疚翻涌。
“我不知道在明言的實驗室里都發生過什么,我只知道,再有關于商南明的消息時,他已是成年,在京城大學,讀天文學。”
“十九歲,已經是博士。”
秦偉偉恍惚,仿佛看到了那日煙雨朦朧,自己站在京城大學紅漆的廊下,看到記憶中的少年已經成長為翩翩青年,身姿修長,沉著安定的撐傘從廊外走過。
商南明注意到了他。
微微抬傘,向他點頭致意,挑不出任何錯處的完美儀態。
卻令秦偉偉狼狽而逃,不敢面對。
“我不敢想祈啊,我不敢想。”
秦偉偉眼圈發紅,哽咽難言“以明言出了名的嚴苛認真,商南明在那里,究竟會遭受怎樣的痛苦,他又是怎么活下來的,甚至一步一步,走到了今天的位置上。”
“稍作想象,便是痛苦折磨。”
祈行夜怔愣,沒想到那位冰冷理智的特殊長官,在輝光與權柄之下,竟然還有這樣不忍卒讀的過往。
如果連旁人都會如此痛苦,那商南明呢
身為當事人,處于一切最中央渦旋的商南明,他又是怎么生生忍受過來的
辦公室內一時安靜,只剩風從窗外吹來陽光與鳥鳴。
良久,祈行夜無聲嘆息,握住秦偉偉的手掌“老師有時間,去見見商南明吧。”
“我沒有辦法告訴你他痛苦怨恨與否,也沒有資格替他原諒。我是他最親密的搭檔,也是你唯一的親學生。但這份痛苦,是你與商南明之間的。我沒有插手的理由。”
祈行夜微微垂眼“商南明是個過于理智的人。除了我以外,他不曾在乎任何人。不在乎,也就沒有怨恨,只剩理智和利弊的判斷。就連明言,他也不憎恨,只有為大局考慮下的不信任。”
“老師,沒有人能逃避一輩子。逃過了外人,也逃不掉靈魂對自己的拷問。”
站在當時的局面上,誰都沒有錯誤。
林不之是為了污染的大局,犧牲商南明一個,換來對污染的控制和未來,為后來調查局的組建奠定基石。
明言盡職盡責,超常完成了自己的工作,交上一份超出滿分的答卷,也為后面所有調查官的生存率提高,夯實了基礎。
在商南明之上,一切得以生根發芽,起高樓,筑長城。
他是腐土,滋養繁花。
可商南明自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