視線隨意識一起崩潰渙散,上原梨香被白衣染血的同事們抬上擔架。
她疲憊的閉上眼,再無反應。
你來晚了啊,研二
揮舞的刀子被手骨擋住,這意味著從血管、血肉到韌帶全部斷裂。
左手,還好不是上原梨香慣用的右手。
但當她結束手術,從昏迷中醒來,左手開始出現震顫,幅度不大,卻足以影響她完成高精度手術。
也足以摧毀她作為醫生的一生。
“梨香”
“滾出去”
這整件事都是行兇者的錯,該為此承擔責任的人也只有他,但上原梨香卻為此賠上一生。
她頹廢地坐在病床上,齊腰長發垂落,擋住她爬滿淚的臉。不停震顫的手指死死攥住蓋在身上的印著十字的棉被,眼淚在被套上暈開。
上原梨香死死咬住后槽牙,用力到想要碾碎自己的牙齒。視線被淚簾模糊,病房里沒有人,但她還是強迫自己憋住哭聲。
最具潛力、最有才華、最被看好的年輕醫生,她不再是了。
鼻涕從鼻腔溢出,上原梨香蜷縮身子,兩手攥緊被子,再也忍不住哭聲。她像條被人踩在腳下的狗,徹底低下高昂的頭顱。
萩原研二依靠在病房門外的墻邊,假裝自己不在。他聽著病房里絕望的嚎啕大哭,緩緩蹲下身子。
他為什么偏偏在那一天遲到。
如果沒有嘚瑟過頭為新車子打蠟耽誤了時間,如果能早五分鐘出門,一切就不會發生。
該為此悔恨一生的人不是萩原研二,該接受懲罰的人也不是他,但萩原研二卻自我折磨,無數個夜晚躺在床上輾轉反側,煙灰缸里也堆滿煙蒂。
如果
如果。
沒有如果。
上原梨香甚至無數次思考過干脆砍掉自己整只左手。
如果因缺少左手手掌失血過多而亡,起死回生是否能將她復活,并順道為她修補好永久受損的韌帶。
上原梨香確確實實對這個方案動心了,但風險太大,不確定因素太多,她不敢。
嘲諷的事是,如果萩原研二來得再晚一點,多處傷口讓梨香失血過多死亡然后起死回生,傷口被系統愈合修補,說不定她還能繼續當醫生。
或早或晚,萩原研二偏偏出現在一個最不恰當的時機。
上原梨香心知這一切,但她沒有說,更做不到去責怪萩原研二。他已經在包容她情緒崩潰后的脾氣,把罪責攬向他自己。而且如果真的經歷死亡,她又何嘗不會痛苦,夜夜夢魘。
幾個月后,針對醫鬧事件的刑事訴訟開庭當日,上原梨香坐在旁聽席,眼底翻涌著恨意。她惡狠狠瞪著被告席上因害怕即將到來的刑罰而痛哭流涕假裝悔過的被告人,恨意濃烈到近乎實質化,她甚至真切地產生了殺掉某個人的沖動。
去他娘的正義和法律,怨憎似火山翻涌,摧毀上原梨香心底一直牢不可破的道德觀。
她要殺了他。
“梨香。”
落在上原梨香肩膀上的溫暖將她從被黑暗包裹的恨意中拉出,萩原研二看著她,用力握住她的手。
如果說醫鬧事件為上原梨香的人生帶來致命一擊,上原梨香出院后發生的事則是往她和萩原研二已經變得不穩定的關系上再補一刀。
萩原研二特意請了假帶上原梨香出門散心,精心準備的堆滿后座的食物,規劃足足三天的旅游路線,他下足了功夫。
但在駛離東京的高速路上,他接到來自總部的支援請求。
“萩原警官剛剛超過去的那輛車是惡性連環殺人案的兇手,車上還載著一名被綁架的高中生,請務必幫助我們捉住他”
“這家伙之前是職業賽車手,光憑我們幾個根本沒辦法把他驅趕到指定道路,拜托了”
這是只有萩原研二能完成的高速路追逐逮捕行動。
掛斷電話,萩原研二踩下油門追了上去。突然加速帶來強烈推背感,上原梨香繃緊身體,死死抓住勒住身體的安全帶,瞪大眼睛陷入呆滯。
單側輪胎高高抬起,刀片超車,飄逸,甩尾,萩原研二不過只花了5分鐘就將對方車子逼進警視廳事先準備好的布置著埋伏的路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