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亦棠啞聲。
冬兒送來熱水,姜亦棠洗了個熱水澡,換了身干凈的衣裳,帶著熱好的粥和干凈的錦帛趕去了嵩榕院。
她沒讓冬兒或者青粟跟著。
她想要替自己賭出一條路,沒必要讓旁人跟著冒險。
姜亦棠的動作再快,等回到嵩榕院時,天色也早都暗了下來,那根蠟燭也快要燃盡。
姜亦棠重新點亮一根蠟燭。
現在才七月,哪怕落雨也不會覺得冷,甚至有點悶熱。
只是謝玉照身染天花,需要門窗緊閉,不僅如此,謝玉照身上還蓋著厚重的棉被。
姜亦棠將食盒放下,輕步走近,等看清謝玉照的模樣時,頗有不忍地移開視線。
前世這時,姜亦棠此前不曾見過謝玉照,但也聽說過謝玉照,他生得儀表堂堂,哪怕再不喜他的人,也都不得不說他生了一張清雋儒雅的臉,引得京城無數女子芳心暗動。
姜亦棠也見過謝玉照痊愈后的模樣,他生得很像已故的皇后娘娘,據說當年圣上還是太子時,就對皇后娘娘一見鐘情,然后求娶為妻,遙想可知皇后娘娘貌美,亦可想得到謝玉照容貌,他五官深邃,膚色潔白無瑕。
姜亦棠永遠都記得曾經見過的一幕,謝玉照背光立在書房門口,身形如松,宛若一塊冷玉,稍抬眼,目光清淡冷冽,讓人不自覺避開和他對視。
但現在的謝玉照,他躺在床上,呼吸虛弱,臉色慘白無色,脖頸處起了一片片的紅疹,延綿不斷地埋進了衣襟中,讓人不敢想象他的衣服是何景象,他衣袖處露出的那一截手腕似乎還起了膿腫,叫人不忍直視。
姜亦棠見他閉著眼,心中一緊,她慌亂地上前
“謝玉照”
直到床榻上的人眼皮稍動,姜亦棠才意識到自己關心則亂,她心下稍安,聲音低了下來
“我帶了熱粥和熱水,我扶你起來。”
謝玉照只是抬眼看她,沒有說話,但姜亦棠知道,他是同意了。
姜亦棠知道自己其實很笨,但她也不知道,為什么總能猜到謝玉照的想法。
有時姜亦棠都覺得,其實不是她猜到了謝玉照的想法,而是謝玉照從來沒有拒絕過她。
姜亦棠確認門窗都關好后,將謝玉照身上的棉被掀開,艱難地把謝玉照扶起來,等謝玉照靠著枕頭坐好后,姜亦棠累得臉頰漲紅,她稍稍喘著氣,不停地平復著氣息。
她忘了,她現在才年過十三,平日中窩在院子中,力氣小得可憐。
謝玉照自幼學習六藝,騎馬射箭不在話下,可力戰兩名禁軍,其身板哪是姜亦棠說扶動就能扶動的。
謝玉照視線略過女子臉頰,見她連一點遮擋物都沒帶,眼神稍暗。
他想說什么,忽然一陣嗓子發癢,他猛然嗆咳起來,連帶著身子都在顫抖,姜亦棠嚇得一跳,放下米粥,伸手替他不斷撫著后背
“是不是很難受”
謝玉照沒有回答她這個問題,虛弱啞聲道“再來時,將口鼻遮住。”
姜亦棠在他的視線下,愣愣地點頭。
其實她前世是做好準備才進來的,但這一世可能有點著急,被她忘了。
幸好謝玉照提醒了她。
只是姜亦棠有點疑惑,前世這時的謝玉照有這么好說話嗎
姜亦棠記不清了。
但想來應該差不多吧。
姜亦棠對謝玉照的印象,大多是后來兩年謝玉照對她的好,自然記不清曾經這時的謝玉照甚至可以稱得上有點陰郁。
姜亦棠喂他用了米粥,又喂他喝了杯熱水。
她沒有回頌桉苑,將帶來的干凈錦帛,撕了一塊,將口鼻全部遮住。
這個過程中,謝玉照只是安靜地看著她。
視線落在她未曾遮擋住的眉眼上。
姜亦棠沒有察覺到這一點,她端了盆熱水,坐到床榻邊,她掀開錦被,要伸手去解謝玉照的衣帶時,忽然停下手。
她吶吶地抬頭
“我要替你擦身子。”
謝玉照垂眸,沉默。
姜亦棠了然,這是默認由她作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