梳妝好,姜亦棠終于高興起來。
快要午時,謝玉照帶她去前院用膳,婢女都在等著,見謝玉照進來,才敢去傳膳,一道道菜色端進來,琳瑯地擺了一桌,青粟看得目瞪口呆,姜亦棠半點沒露出錯愕的神情,她有點習慣了。
其實謝玉照對飲食并不怎么講究,反倒是姜亦棠格外貪嘴。
只要是姜亦棠在太子府時,府中的膳食總是要豐盛許多,快要中秋,螃蟹正是肥碩的時候,膏黃豐滿,姜亦棠喜歡吃蟹,她第一次吃蟹就是在太子府,算不得過分稀奇,尚書府每年這時也是能有的。
但沒人想得到姜亦棠。
偶爾在中秋宴時,府中祖孫齊聚一桌時,姜亦棠也是能夠吃到的,但吃螃蟹要么費時力,要么格外不雅。
她總怕惹得府中人不喜,所以,心中再好奇,也是輕易不會去嘗試的。
前世在謝玉照跟前,她最初也是不敢的,但許是謝玉照猜到她的心思,她不過是才看了一眼,謝玉照就替她剔了整個蟹肉,一盤蟹黃和蟹肉分明,被謝玉照端到她跟前
“想吃就吃。”
謝玉照太縱著她,才會叫那么膽小的她,在他面前越發不懂得何叫拘束。
思緒回攏,姜亦棠看向桌上的螃蟹,偷偷地覷了眼謝玉照,能呈到謝玉照跟前的,哪怕只是一道膳食,也要做到盡善盡美。
螃蟹各個比姜亦棠的拳頭還要大,渾身皆紅地擺在姜亦棠跟前,她只要抬手就碰得到,仿佛是有人刻意這般吩咐過一樣。
這個念頭只是一閃而過,姜亦棠根本沒有放在心上,她牢記自己現在的身份,分明饞得厲害,也只是悄悄地咽了咽口水,不敢去動。
謝玉照本來都持箸了,余光瞥見,他只能將木箸放下。
朝一旁伺候的婢女看了眼,一只螃蟹被夾到他面前,他垂眸,拿著工具一點點剝離蟹肉和蟹黃,將蟹膏也單獨放在一塊,他動作不緊不慢,分明是伺候人的活,也被他襯出分矜貴,卻叫四周人都噤聲地看向他。
伺候的婢女驚恐地朝松翎看去,松翎不著痕跡地搖了搖頭。
殿下往日對螃蟹從不感興趣,如今親自剔肉,只可能因為一個人。
松翎納悶地看了姜姑娘兩眼,再怎么看,姜姑娘也是兩只眼一張嘴,和旁人也沒什么區別,怎么就叫殿下這般上心了
還是說,姜姑娘那半月來對殿下的照顧,就那么與眾不同
旁人不知,但松翎一直貼身伺候殿下,卻是知曉,這短短兩日內,殿下做了什么。
三皇子野心昭昭,但殿下回來后,卻沒有處理三皇子一事,而是將精力都放在了遷宮一事上,兩日不僅搬出宮,還要把思甚苑收拾出來,甚至膳食菜單,都要親自過目。
這種用心程度,甚至一度讓松翎覺得不安。
殿下和往日仿佛有些不同,分明一切都如常,似乎一如往日的冷淡從容,但是松翎感覺得到區別。
送去思甚苑的每個伺候的婢女,都是殿下親自點名,每一個擺件殿下都要親自過目,被姜姑娘送回來的鸚鵡這段時間被松翎養著,他有剎那間,竟覺得思甚苑仿佛也是一個精致的鳥籠,等著某個人心甘情愿地待在其中。
松翎不敢往下想。
而這時,謝玉照也將螃蟹剔得干凈,他將蟹肉端給那個偷看許久的女子,似察覺她有些不安,靠攏過去,低聲安撫
“不必拘束。”
姜亦棠接過裝著蟹肉的盤子,一點點送進口中,她愜意地彎了杏眸,她在謝玉照面前真的很不適合撒謊偽裝,她下意識地挑了塊蟹肉送給謝玉照
“你也嘗嘗,很好吃。”
謝玉照覷了眼女子,她到底知不知道她露餡了多少次
但謝玉照什么都沒說,他只是低頭咬住那塊蟹肉,鮮甜的滋味蔓延口腔,不是他喜歡的味道,卻因身邊的人而很難排斥。
姜亦棠沒用公筷,她習慣如此,沒覺得有哪里不對。
但四周伺候的婢女眼露錯愕,松翎也神色古怪,殿下其實往日是有潔癖在身的,莫說同用一副木箸,哪怕手帕被人用過,殿下也不會再要,思及此,松翎忽然想到離開尚書府時,殿下替姜姑娘擦汗的那方手帕,好像還帶在身上。
松翎不敢多看,恭敬地垂下頭。
午膳用罷,姜亦棠今日醒得早,難免有點犯困,她托腮打了個哈欠,謝玉照本是想帶她出府,見狀,改了行程
“困了”
謝玉照伸手撫在女子額頭,姜亦棠蹭著他的掌心,含糊不清地應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