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這張臉,她無法出門,只能整日整日呆在姜逢枝租的小院里,在絕望中等待他的到來。她不要見到他人異樣的目光,也不想聽見無知小童驚恐地喊她妖怪。她什么都沒有了,除了姜逢枝和他給出的承諾,她已經一無所有。
過去的寧靜與快樂仿若鏡花水月,為了得到嶄新的美好的人生,枉造殺孽又如何
燕雪內心平靜許多,她不能失去姜逢枝,理智回籠的燕雪低聲啜泣起來“對不起姜哥哥,我錯了。我只是害怕,我好怕。”
她抱住他的腰,露出自己的脆弱“姜哥哥,你不會丟下小雪的,你不會丟下我的對不對”
姜逢枝感受著燕雪的懷抱,思緒從幼時的小雪、長大的小雪、被火灼燒后的燕雪和現在的她之間不斷跳躍,他當然應該保護她,過去的一切如此真實地存在,然而到最后他又不可避免地想起了湖畔亭的阿忘、跌倒在雪中的阿忘。
他藏在角落里看到她跌倒在雪中,不肯站起來,任憑大雪淹沒。那跪在一旁的丫鬟束手無策。
她想要死亡,她的無助與決絕那樣清晰地展露在姜逢枝眼前,一種冰冷的渴望緊緊攫住了他的視線、他的心緒。
他差一點踏出那步,從隱蔽的角落里走出去,走近她。
然而這一切被束元洲打斷。君家小姐被那位大夫抱了起來。
束元洲抱著阿忘緩慢而堅定地往回走,姜逢枝不得不退避到陰影更深處。
“你會保護我的,對嗎”燕雪急切地需要他的回答。
“當然,”姜逢枝低聲道,“我會給小雪承諾的一切。別怕,不用怕。”
他回抱住燕雪,將那些不可言說的心緒埋藏進心底更深處。小雪是他的責任,他發誓要好好保護的人。他見證她從一個孩童長大到如今模樣,即使遭受了烈火的苦難,即使丑陋得讓人懼怕,他也不該嫌棄她。
她只是害怕,像她說的那樣害怕,像一條無助的水鬼,只能抓個墊背的才能回到世間。他是她的幫手,如果她有罪,那他也絕不無辜。
姜逢枝壓下復雜難言的思緒,安慰好燕雪的情緒后,尋時機送她出了君宅。
隨后他本該回到仆人的房中,卻不知為何又偷溜進了阿忘的閨房。
阿忘仍沉睡著,并不知幾步之外有人長時間地凝視著她。
他知道她的名字,君忘憂,忘憂。忘憂并非無憂,算不上多么吉祥,和這具生來病弱的軀體一樣,雖足夠美麗卻難掩病痛折磨。
姜逢枝心里驀然生出一股憐惜,或許這憐惜在見君小姐第一面時已經萌生。他明面上是她的仆人,背地里卻謀劃著她的皮囊,期待著她的死亡。
姜逢枝察覺出自身的卑劣,且放任著自己卑劣的視線。他發現難以挪開望向她的目光,哪怕她烏發散亂,有一縷沾在嘴邊,姜逢枝也不覺得這樣的君小姐有任何的狼狽可言。
她天然的脆弱與繚亂,似蛛網般裹住了姜逢枝的視線。
姜逢枝艱難地斬斷蛛絲,還試圖捉住吐絲的獵物。君小姐活不了幾年,等待也可以成為幸福的象征,姜逢枝有足夠的耐心,如果燕雪太急切,他會勸好她的。
君小姐,姜逢枝在心里念了一聲,卻沒有后續的言語。
他半闔眼眸,隨即轉過身去,離開了阿忘的閨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