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跟王上是什么”狐貍垂著狐貍腦袋,不甘心地問。
“我跟他,”阿忘笑得柔和,“什么也不是。”
夔維甩了甩橘紅色的尾巴,沮喪并沒有消散,反而更濃厚了。他寧愿他什么也不是,也不要只做朋友。
這幾個月以來,他一邊到處找醫書,試圖精進醫術,一邊畫畫,畫阿忘笑,畫阿忘羞,畫阿忘發怔模樣。
畫的時候做不到全神貫注,總是畫著畫著就想起阿忘,畫卷
與腦海中的阿忘一對比,他就忍不住惱怒,覺得自己到底在畫什么啊,根本就與阿忘毫不相似,浮于表面地描繪,簡直是一團垃圾。
他想要把畫紙都撕碎,可哪怕只有幾分相似,夔維還是做不到將描摹的虛假身影撕裂。
他收起來,束之高閣,永不會翻開。
夔維趴在地上,靜靜地看著阿忘,她又憔悴了許多,找不到緣由。沒有妖傷她,吃食也正常,為何看起來如此虛弱。
難道虛弱是人類的常態弱小的特征在秋冬時蔓延全身
夔維不清楚,擔憂使他舊事重提“我們一起去人間吧。人間的大夫才能夠更好地為你診治。王上壽誕將至,到時候王宮里繁多雜亂,尋個機會咱們溜出去。”
阿忘無奈搖頭“怎么還在想這件事。我已經習慣妖山,不想回人間了。”
她蹲著蹲著覺得累,趴到夔維身上抱著他,摸他濃密的蓬松的橘紅色毛發“不要想這么多啦,想得太多會掉毛的。”
“我不掉毛。”夔維享受著阿忘的擁抱,可是不夠,狐貍毛太密,一點也不真切。夔維化為了人形,將阿忘摟在懷里,“我才不會掉毛。”
“小主人,我們走吧,一起離開。”他抱著她,難過道,“不要呆在這里,去其他地方,去看看山看看水去更遠的地方。我們可以隱居,沒妖找得到的。”
阿忘咬唇,止住淚意,她走不了了啊。
“不要,”阿忘故作嫌棄道,“隱居太苦,我受不了的。”
“不會很苦,我會好好種田的。什么都能種出來。”他摸著阿忘的頭,想要證明自己很能干,不會讓她苦,“妖不用整日睡覺,阿忘睡時我繼續干活,養好阿忘一個人完全沒問題。”
“不要,”阿忘道,“朝夕相對,遲早會厭。你要是丟下我,我就只能在山林里等死。那么多野獸,我會死的,凄慘地四分五裂地被分食。那樣的死法太難看了。”
“如果我的手被虎吃,腳被狼食,眼珠子禿鷲叼走,臟腑留給蛇蟲鼠蟻,血液浸潤土地,那我還能留給你什么夢幻的破滅,死亡的陰影,還是徹底的解脫。”阿忘笑,“你希望得到哪一個結果,就能得到哪一個。
“我們是朋友,我不會吝嗇。”
夔維摟著阿忘不說話,親了頭頂好幾口才道“你厭倦了我,還是厭倦了自己。”
“你希望是哪一個”阿忘問。
夔維想了很久,如果要選一個的話,他說“還是厭倦我吧,不要厭倦自己,任何時候都不可以。我喜歡你,這份喜歡讓我更加的喜歡自己。如果我的喜歡讓你討厭,也不要討厭自己,討厭我就好。”
雖然說得像順口溜,但夔維真的這么想。他兩百余歲,長阿忘許多,不想用自己的情感束縛阿忘。人類的壽命太短暫,短得還不到百年,他不希望她的余生有任何一點不開心。
狐貍毛好暖和,阿忘往夔維懷里蹭了蹭“小狐貍,你真是最不像妖的妖。”妖掠奪成性,才不會選擇放手。抓到手中就算會弄死珍愛之物,寧愿弄死也不會將手松開。
“這是小阿忘對我的夸獎嗎”夔維捧起阿忘的臉頰,想多看看她,手觸著她溫暖的肌膚,軟如水幻如光,夢幻泡影水上燈。明明近在眼前,他卻錯覺離他很遠,懷中的只是虛影,天際的投放,給存活者的慰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