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尋不到大哥,孩子也尋不到父親了。
霍玉駑征戰在外,趁尉遲弘尉遲邈俱敗,一舉攻克十數座城池,威震八方逼近皇城。
尉遲家吵得鬧翻了天,有說死戰的,有說南下投奔南楚的,爭執不休。
尉遲弘主戰,尉遲紈绔子弟嘲諷道:“你倒是戰了,出去時十萬兵馬,回來時只剩百余人。若不是你大敗,尉遲一族怎會落得如此地步”
“趁現在還有點兵馬,去南邊積蓄力量方為正道。死守皇城,赫連氏前車之鑒,全族被誅叔叔,您可要為我們考慮考慮,除了您的兒子,我們的命難道不是命”
“就是,叔叔,您若是要死守皇城,我們不守,還請叔叔念著情誼派兵護送我們去南楚,保留尉遲氏血脈靜待東山再起”
“靜待東山再起”尉遲弘譏笑道,“是啊,你們一直是靜待,除了當累贅,可有做過任何好事”
“沒做過又如何”尉遲厚反擊道,“總比你被打得落花流水強你還好意思回來,怎么不死在外面”
“若不是你父親,率先逃亡,沖擊軍陣,我怎會一敗涂地。”尉遲弘看著尉遲厚,神情狠戾。
“可我父親死了,你活著。活著有嘴,自是怎么說都行。”尉遲厚仇恨地盯著尉遲弘。
尉遲邈靜靜坐在一旁,仿佛局外人。他知道尉遲氏大勢已去,戰則死,逃也只是茍且活命。
征戰這么些年,到最后落得如此結局。尉遲邈心中沉寂,死去將士的尸身可以阻隔河川,而他茍且活著,難堪。
尉遲毅猛拍桌面,一聲巨響止了屋內爭吵。
大敗的消息接二連三傳來,尉遲毅仿佛老了數十歲。他看著尉遲一族,心道,他確實做錯了,從一開始就不該縱容。
尉遲一族除了他兒子、他侄子,還有能撐住的嗎。他就不該對尉遲一族的人予以重位,關鍵時刻掉鏈子還不算,霍玉駑一路攻來,尉遲氏掌管的城池里,尉遲族人甚至直接逃走,竟不戰而退。
到南楚去,不過以后,他不會再管這群廢物族人了。
他只有這么一個兒子,尉遲毅決不愿不過及冠的兒子死在這座皇城里。
這梁國,霍氏要就要吧。到了南楚,尉遲氏未必沒有東山再起的機會。
尉遲毅沉聲道:“收拾金銀,整頓兵馬,速速前往南楚。”
“父親”
“弘兒,不必多言,時間緊要,去吧。”
看著尉遲弘固執模樣,尉遲毅嘆道:“難道你要你三個妹妹,一起陪葬”
尉遲弘話語頓止,他一貫挺得筆直的腰背微微垂了下來,是他戰敗,是他
皇宮。
賀蘭啟也得知了消息,他醉酒大笑:“赫連來了死了,尉遲來了逃了,如今又來個霍氏。李宜啊,你主子要逃了,你還站這里作甚”
李宜道:“酒傷身,陛下不宜多喝。”
“你這個奴才,倒是有意思。”賀蘭啟道,“不過,你留著也好,反正朕也不過案板上的魚肉,任人宰割。你,一介狗奴才,尉遲氏也不會管你死活。你留下來,倒可以跟朕說說話,說說阿忘。”
“不知為何,她在時,朕煩得緊。不在了,倒有些想念。”賀蘭啟笑道,“霍氏要來了,天下將變,唯獨沒有我賀蘭氏的容身之地。”
“梁國,梁國,”賀蘭啟眼眶微濕,指著窗外道,“李宜你看,日落西山了。”
“朕這個亡國之君,名啟,真是天大的笑話。”賀蘭啟道,“朕這一生,從來沒有恣意過。
“只有酒,喝了酒,解千愁,可朕喝得不夠多,舊愁未解,新愁又添,愁上心頭,新仇壘舊仇。”
賀蘭啟踉蹌著站了起來,拔出一旁長劍,借著酒意對著空殿胡亂砍殺。
一邊斬一邊吟:“歲遙遙兮難極。冤悲痛兮心惻。”
“腸千結兮服膺。于乎哀兮忘食。”賀蘭啟劍指紅霞,悲愴痛吟,“愿我身兮如鳥。身翱翔兮矯翼。”
“去我國兮心搖。”賀蘭啟扔了長劍,踉蹌倒在地上,心飲恨,雙眼闔,“情憤惋兮誰識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