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物對阿忘更好了。
就算她偶爾說些他不愛聽的話,他也不像過往那樣懲罰她。
他得知了她的名,阿忘,阿忘他經常心里呢喃著,像是長出的鳥雀嗷嗷待哺。
阿忘。
塵世的少女,夢幻的少女,一把刀被寒冰掩蓋,生不出愛的少女。
怪物越了解人類,越了解阿忘,他就越驚心。
她是如此地厭惡他,甚至不吝惜單薄的武力想要殺掉他。
他又一次不被接納。他徘徊在這世間,孤零零的,或許他該學會嗜殺,殺到一定地步就沒有人能忽視他。
“阿忘,”他輕輕地叫她,他變成一只鳥爬上她沉睡的肩頭,“阿忘。”
春天來了,他要叫醒她,哪怕她看過來的目光藏著冰渣子似的惡意。
“我做了一個夢,”怪物說,“你會永遠存活,而我永遠消亡。”
“我該驅逐你,暴力地對待你,演上一出威脅與服從的戲曲。”怪物撫上她柔軟的臉頰,“人間的公主,劊子手,聰明的少女。”
“你試圖絞殺我,”怪物道,“我不從。而你奔往死亡的大火里,我自愿的。”
怪物神神叨叨地說著,他在睡夢中仿佛捕捉到了命運,醒來后卻只剩幾句矛盾混亂的言語。他自己也不知其中含義。
怪物化為一朵花,插在阿忘發間“阿忘,你該醒來了。”
阿忘醒后,怪物這朵花從她發間跳下來,試圖跳到阿忘手心,阿忘躲開了。
她不愿接住他,哪怕他此刻的外表柔軟無瑕。
怪物滾到塵土里,花瓣枯萎下去,一頭巨狼出現在原地。
“我帶你疾奔吧。”怪物道,“春天的原野,你會喜歡的。”
綠幽幽的山谷,一望無際的原野,清風拂過耳畔,人間沒有的自由。
“我來這里幾年了”阿忘問,“我想回去。”
她的頭發長了,殺怪物的心也沉了。她似乎只能接受這樣的命運,接受一頭怪物的獻媚。
“跟我走。”怪物化為金龍,抓住阿忘,一雙突兀的翅膀展開。
他帶她到天空之上,要她看人類之外的地方不比人間差。
只要她愿意習慣,她會生活得很好很好,無憂無慮快快樂樂。他會供給所有她需要的東西。
“這不是我要的自由。”阿忘在空中輕聲說,“你松手我就會死去,這不叫自由。”
“人間也沒有你要的東西。”怪物的吐息像一座山火。
幾年過去,他說人類的語言不再吞吐,熟練得倘若月光滲流。
“你的太子殿下成婚了,孩子都有了,你的家人也將你遺忘。”怪物曾去到人間打探消息,她的家人早已放棄,而太子殿下拒絕一樁又一樁婚事,執意招攬道士來尋。
他故意這么說,他要她死心。
他不知道少女并不關心太子與家人,太子是她富貴的船,她在意船是因為她要渡河。
而所謂的家人,他們待她沒有親情,她回報相同的東西。
她只是依照慣例厭惡他。根深蒂固地恨他。
哪怕此刻高遠的風帶來清涼,目所能及的一切渺小,虛假的飛翔嘗試誘人,她也要恨他。作為他擄走她的回報。
巨龍飛翔著,盤旋在高空,突然他化成藤,徑自從高空墜下。
阿忘被藤纏繞著急墜,瀕死的恐懼攫取了她所有的意志,她腦海里什么都不剩,只有風只有空。
落到海面的那一瞬,藤蔓化作鯤魚,墜海擊出巨浪。
巨浪澆濕了她,從頭到腳濕出水的意志。
他的藤纏住她,不讓她跌落。他帶著她遨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