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回來啦。”
最靠近前方的屏幕刷地亮了起來。
尤利西斯的臉出現在屏幕中央,眉頭揪在一起:“你怎么了”
萊伊看上去很不好。
他本來就蒼白,消失的這段時間讓他看起來更虛弱了,本就沒什么肉的臉頰隱隱都有些凹陷。他手腕上貼著藥布,像是受了什么傷。
“沒事兒,”萊伊不在意地擺手,“老毛病。”
尤利西斯有點不安:“真的嗎”
萊伊:“嗯。基因病嘛。”
基因病。
尤利西斯知道這種病,是陪萊伊看神奇亞當的時候看到的。亞當幾乎無所不能,但也只是幾乎。基因病在這個世界是人類無法治愈的絕癥,是出生就伴有的病癥,就算是亞當也只能通過藥物延緩死亡。
有人認為基因病是一種“優勝劣汰”,但亞當確實有在為治愈基因病繼續做支持他自己都在參與研究。
萊伊是真的不以為然,他看上去甚至很高興:
“我跟你說,尤利西斯,我見到亞當了”
他開心地手舞足蹈:
“亞當特別好,他告訴我會一切都會好的,他會想辦法,而且就算不能治好,只要堅持治療我也可以活很久。”
萊伊期待著:
“亞當還說我的情況開始穩定了,說不定到時候我就可以去上學,可以出去看看,不用一直在家呆著,爸爸也同意了,說我狀況穩定就帶我出去。那樣到時候我們就一起出去玩兒吧,尤利西斯。”
尤利西斯恍然。
他突然發現,原來萊伊跟他也有點像。
一個被困在這個房間里,一個被困在這座房子里,同樣被父親限制著自由。
尤利西斯覺得自己應該說點什么。
他看著開心的萊伊,也慢慢翹起嘴角,笑容的弧度卻藏起了隱隱的擔憂。
“那太好了,”他說,“我等你帶我出去。”
他說:
“我也想知道外面是什么樣子真的。”
夢境的片段在躍動著上演。
父親已經在尤利西斯的世界里消失,后來在萊伊的世界里也沒多少存在感。
萊伊的父母早就分開了,他被經濟條件更好的爸爸搶到了監護權。
他還記得一開始,那時候爸爸對他還是很好的。就算很忙碌,也會在晚上抽出時間做好消毒來看他。
聰敏的萊伊很快就發現了。
小小一團孩子學會了裝睡,豎起耳朵聽著刻意放輕的聲響,然后感受到輕柔的撫摸,還有珍惜的額吻。
“好好睡覺,”他的爸爸笑著說,“要堅強啊,我的小男子漢爸爸愛你。”
隨后,不知道什么時候開始,沒了陪伴,沒了額吻,沒了愛。
身為脆弱的基因病患者,萊伊的生活其實受到很大限制。他的生活由機械管家照料,他不能隨意出門,沒有什么朋友,只能隔著窗戶與屏幕見識外面的世界,然后天馬行空地幻想。
就連在家,他的領地也是逐漸擴大的:兩三歲的時候只能在自己的房間里活動,四五歲的時候才開始可以在房子里打轉,再然后,他摸索到了尤利西斯在的地下室。
而他的,或者說他們的父親也早就放棄了兩個“孩子”。
他愛過嗎
或許有吧。他為他們都投入了那么多精力,他只是及時止損罷了。他總是要生活,總要追求更遠大的理想。
尤利西斯是無用的廢物,萊伊是注定報廢的瑕疵品。
他不再關注地下室,也不是很經常地回家來看兒子,甚至都不記得自己上次離開的時候沒有關好門。
所以萊伊跟尤利西斯的友情悄悄持續了很長一段時間,長到萊伊長高一截,長到尤利西斯越來越像一個“人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