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二郎這個人,打小就嘴巴甜,可是做起事情來杜金花搖搖頭,懶得說他,轉頭看向屋里,還剩下老大一家。
“還不去抓雞”杜金花瞪眼,對大兒媳喝道。
錢碧荷忙道“我這就去。”低下頭,匆匆走出屋子。
陳大郎老實而沉默,高大的身軀動了動“我去挑水。”家里的水只剩下半缸了,他得挑幾桶回來吃。
看了陳寶音一眼,嘴巴動了動“你回來了,就是自家人,不要多想。”他們窮歸窮,但不是惡人,不會欺負她。
“我記住了,大哥。”陳寶音點點頭。
陳大郎見她神情認真,臉上緩和一些,沖她點點頭,然后邁出屋子,從墻根下拿起水桶和扁擔,往外去了。
陳有福搬了凳子,坐在屋門口,就著昏暗的天色,擦拭打磨農具。沙沙的聲音,一下接著一下。
“去去去,離遠點兒。”杜金花聽了兩耳朵,有點嫌煩,揮手攆道。
磨石和鐵器相擦發出的聲音,穿透力極強,隔著半個村子都能聽到。婆娘讓他遠點,可他能遠到哪去他們家可是在村子中間呢
想到才回到家的親閨女,陳有福沉默地抬起屁股,一手拿著農具,一手端起水盆,用腳踢著木凳,咕咚咕咚,挪遠了一點。
杜金花收回視線,走到桌邊。剛坐下,不等說什么,就聽到“沙沙”“沙沙”,摩擦的聲音又響起來,一瞬間火氣竄上來
煩不煩煩不煩她要跟閨女說話,哪天磨刀不行,非得趕這時候
才想著,就見閨女抬頭,看了她一眼。猶如一盆清水澆下來,杜金花心里的火氣熄滅了。孩子剛回來,在她面前吵吵,會不會讓孩子多想
“寶音啊。”杜金花看著女兒,她分離了十五年的親生骨肉,既陌生,又親近,心里有許多話想說,又不知道怎么說才最好。
“娘。”陳寶音輕聲叫道。
聽孩子愿意叫她一聲娘,杜金花就知道,孩子是個好孩子,心里清亮著呢。
“你是我的女兒。”看著跟自己相似的眉眼,杜金花心里的親近又增加一分,“你是我懷胎十月生下的孩子,前十五年,咱娘倆沒緣分。”
“好在你回來了。”各歸各位,她是的孩子,終于回到這個家里來了,“咱們一家人,終于團聚了。那些陰差陽錯,過去了就讓它過去。從此往后,咱們好好過日子。”
琳瑯被接走了,寶音被攆回來,她心里被剜了一刀后,又被砍了一刀。
倘若能追究,杜金花一定不會罷休。可是,她只是一介農婦,對方是侯府,她能怎么樣只能是過去了。不想,不念,不提,咽在肚子里。
“嗯。”陳寶音點頭。
她被趕出來,天大地大,都是陌生的地方、陌生的人。哪怕是血緣之親,可他們沒有相處過一日,互相既不熟悉,也不親密。
但陳寶音知道,他們都是好人。她心里很慶幸,天無絕人之路,她的家人愿意接納她,也會愛護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