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就不理她了,擺手開始攆人“都走都走,寶丫兒要歇息了。”她還記得上午燙腳時,寶丫兒坐在桌邊差點睡著,這孩子不知道多久沒睡個好覺了,可憐見的。
陳大郎抬腳出去了,陳二郎和孫五娘一人拎起個孩子也出去了,陳有福準備找人嘮嗑,剛邁出屋門,就聽到杜金花指揮他。
“去弄些茅草來。”杜金花吩咐道,“正好上午你把鐮刀磨了,割些茅草,給寶丫兒扎個墊子。”
不能磨閑,陳有福有些遺憾,但也沒說什么,從墻邊背起筐,抄起新磨的寒光閃閃的鐮刀,出門去了。
“寶丫兒,你上床吧。”杜金花一轉頭,兇巴巴的臉龐立刻溫柔下來,“娘給你炒豆子吃。”
忙碌了一上午的杜金花,接待侯府來的客人,給她收拾床鋪,小心翼翼刷干凈她沾滿泥濘的繡鞋,洗一大家子的衣服,活面蒸花卷,處理家庭矛盾現在要去給她炒豆子吃。
她不累嗎她不可能不累。陳寶音心里涌動著熱流,只覺胸腔里灌得滿滿的,她眨眨眼睛,溫柔得體的微笑從臉上撤下,變為乖巧安靜“好。”
在杜金花的注視下,陳寶音脫鞋上床。
杜金花為她拉開被子,看著她把自己蓋得嚴實,才放下心,輕手輕腳地走出去,掩上了門。
“吱呀”一聲,隨著屋門被掩上。
屋里的光線一下子昏暗下來。陳寶音眨著眼睛,看著寒酸的屋頂,嘴角不受控制地揚起。還好。到現在為止,一切都還好。
會更好下去的。她閉上眼睛,驅散涌到眼前的紛雜念頭。
光影和聲音仿佛在一瞬間遠去,臉頰瓷白的少女陷入了沉睡。濃密長睫像是兩道防衛線,守護在眼瞼下方。睡著的她,臉頰奇異的靜凝,又顯出一絲純稚的脆弱。
離陳家莊最近的梨花鎮上。
顧亭遠猛地睜眼。
意識消失前的記憶迅速回籠,眼神瞬間轉為警惕,他迅速掀被坐起。
在看清四周的一瞬間,不禁愣住了。空蕩蕩的房間,單調簡陋的陳設,是他是他成婚前的布置。
怎么回事誰布置的
顧亭遠身軀緊繃,眼含警惕。自五年前他與寶音成婚,這間屋子就變成了他們的婚房。他清楚記得每一處細節,他的書架、書桌都挪去了隔壁,書架的位置,擺上了寶音的衣櫥,書桌的位置,擺上了寶音的梳妝臺。
寶音性格活潑明媚,常常折花插在瓶子里,擺在窗臺上,點綴屋子。
但現在,窗戶緊閉,窗臺空空。
不可能是別人布局陷害他。五年前的他,還未考出功名,沒有進入那些人的眼,他們不會知道現在的他過著怎樣的日子。
頭疼腦脹,身上發熱乏力,像是染了風寒。顧亭遠揉動太陽穴,發涼的指尖帶來一絲清明。
掀被下床,走到窗邊,十指抵住窗棱。即將發力的一瞬間,微微愣住。
他怔怔看著自己的手指。細嫩了很多,沒有常年燒火做飯的粗糙痕跡。肌膚光滑,有次悄悄給寶音雕妝奩盒時不小心割出的月牙狀傷疤,也不見了。
心里咚咚跳起來,猛地推開窗戶,霎時間,奪目白光涌入,他被直射得閉上眼睛。
再睜開時,就見院子里背對著他坐著一名梳著婦人發髻的女子。眼淚瞬間積聚,他猛地轉身,拔腿往屋外跑“姐”曾經單薄的身軀,他不太適應,甚至踉蹌了下。
院子里,顧舒容正在做鞋。
聽到聲音,她轉頭看來,驚訝道“怎么了別跑,別跑,你還染著風寒呢,之前不是說頭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