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飯時,杜金花端著筐子走進來。
芝麻面餅和黃面窩頭混在一塊,“咚”的一聲放在桌上。接下來是錢碧荷,端著一盆冒著熱氣的燉蘿卜走進來。
蘭蘭拿著一大把筷子,邁進門檻,細致地分發筷子給每個人。
“娘,你手上戴的啥”不經意間,孫五娘瞥見婆婆的手腕,不禁驚叫一聲。
其他人聽見了,也往杜金花的手腕上看去。
“銀鐲子。”杜金花看她一眼,十分平靜地道。
這讓孫五娘有點不得勁,依婆婆平時的脾氣,應該回答“眼睛看不見鐲子”
“娘,”孫五娘盯著婆婆手腕上那只亮閃閃的銀鐲子,上面的福紋是那么漂亮,“您,您哪兒來的銀鐲子”
從前沒見過啊而且,這么新
“別人送的。”杜金花的表現出奇的平靜,伸出戴著銀鐲子的右手,伸向筐子里拿芝麻面餅,更加讓人清楚地看到她的銀鐲子。
“誰,誰送的啊”孫五娘盯著移不開眼,這得好幾兩銀子吧可真大方啊
孫五娘心里發酸,她也沒有銀手鐲呢。嫁到陳家來,只有一對銀耳環,她還舍不得戴。
“你們猜猜看”杜金花眼也不抬,異常鎮定,慢條斯理地道“誰猜中了,我給她摸一下。”
孫五娘“”
娘喲這還是她婆婆嗎咋跟變了個人似的中邪啦
“寶丫兒,是你給娘買的”心里哆嗦了下,她看向陳寶音問道。
陳寶音點點頭“是我。”
不然還能是誰今天就她進城了。孫五娘得到答案,并不感到意外,就是羨慕得緊“花了多少銀錢”
陳寶音笑笑,不答。
飯桌上的氣氛似乎變得不一樣,說不出哪里不一樣,孫五娘看看低頭吃飯的大哥大嫂,又看看垂眼大口吃芝麻面餅的公公,看看神態安然喂銀來吃飯的婆婆,不知道為什么,就覺得不對勁。
好像哪里不對,她渾身都不舒服,于是踢了踢陳二郎。
“干啥”陳二郎。
“你覺不覺得,咱娘有些不對勁”孫五娘湊在他耳邊說道。
“哪不對勁”陳二郎伸長胳膊,夾碗里的燉蘿卜。
孫五娘見他就知道吃,有些生氣,在他肋下掐了一記,壓低聲音說道“咱娘好平靜她得了個銀鐲子她平常不這樣的”
她應該驕傲地炫耀,夸寶丫兒好,寶丫兒孝順,寶丫兒心里有她,夸給全家人聽,順便踩一腳他們,這么多年沒得他們什么孝敬。
孫五娘嫁進來這些年,只有第一年裝裝樣子,給杜金花做過一雙鞋。打第二年起,她懷了金來,人就懶了,后來又懷了銀來,更是啥也沒做過了。
陳二郎沒說話。任憑孫五娘掐他,踢他,踩他,就是不為所動。
直到吃完飯,兩人回屋,孫五娘撲上去跟他掐“你為啥不理我”她又是擰又是掐,大嫂發現了,婆婆也發現了,鬧了好一個沒臉
“那么多人,怎么說”陳二郎拉下她的手,皺眉道。就算再小聲,但屋子就那么大,別人還真聽不見啊
孫五娘便道“那你現在說。”
想起媳婦問他的話,陳二郎往床上一倒,枕著手望著屋頂,慢慢說道“娘能說啥讓咱也給她買銀手鐲咱也得買得起。”
好幾兩銀子呢。
他仔細瞧了,娘戴的那個手鐲,分量不輕,看著做工也細致,得幾兩銀子才能買下來。家里除了寶丫兒,誰買得起
大哥買不起,他分到手的十兩銀子,當場就給寶丫兒了。而自己分到手的十兩銀子,給了寶丫兒五兩,還剩下五兩。難道要用這五兩去孝敬娘
以陳二郎對杜金花的了解,她做不出來那種事。娘最驕傲的,別人給她才要,從不稀罕問人索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