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料簌簌,輕微的腳步聲在殿內響起,驚動了許多考生的心。
顧亭遠也察覺到皇上走了下來。他更知道,皇上站在了他的身后。但他沒有回頭,落筆的速度也沒有變慢,思路清晰地答著題。
戰,當然要戰。軍餉要發,將士要調配,風氣要肅清,百姓要安撫。他看起來斯斯文文,卻是個不折不扣的主戰派。沒有一絲妥協,沒有一絲委婉,猛烈剛硬,令皇上心中激蕩,恨不得立刻揪起他來,對坐而談
殿中大臣察覺到皇上在第一名考生身后站了許久,眼神交換,最后落在一人身上。那人低頭垂眼,仿佛老僧入定,不曾察覺到皇上的偏頗。
左都御史馮大人,長子馮文炳,乃是京中有名才子,京中賭坊暗地押住他便是此次科舉的狀元。
等到皇上終于從顧亭遠身后走開,諸位大臣的視線也移開,馮大人終于掀起眼皮,往顧亭遠看了一眼。
顧舒容和蘭蘭在家中,日也盼,夜也念。
“不知阿遠和寶音怎樣了”
“小姑父說考完才回來,叫咱們收拾家什兒,容姨,咱們哪日開始收拾”
“衣裳被褥要帶的,鍋碗瓢盆也要帶。”
“小姑姑的嫁妝也要帶上。”
“這兩人,沒有鍋碗瓢盆,一日三餐怎么吃的”
終于,鑼鼓聲、人喊聲,如浪潮一般涌來,震天響。
顧舒容怔怔站起“蘭蘭,是不是有人敲門”
蘭蘭早已經站起來,兩眼晶亮,但聲音遲疑“容姨,我怎么聽著,有人在喊小姑父的名字,還在喊狀元”
天哪如果小姑父中了狀元,那她小姑姑就是狀元娘子了
喧囂聲如無形海浪,洶涌而來,報喜人被歡呼聲裹挾著,終于來到門前。
“恭喜賀喜顧公子中了狀元”
顧舒容只覺腦中“嗡”的一聲,臉上已經不自禁地笑開來。
門前不時有人來報喜,蘭蘭年紀小,只是快樂,并沒有像顧舒容這樣被沖擊得頭腦昏沉,她小手抓著銅錢,快聲快語地謝過報喜的人,直到銅錢不夠了。
“容姨,銅錢不夠了。”她扯過顧舒容的袖子,小聲說。
顧舒容愣了一下,隨即連忙道“我進屋拿銀子,咱們再去兌。”
不等兩人出門,王員外帶著兩個小廝,抬著一筐銅錢,上門報喜來了“大侄女,可喜可賀”
兩家來往親厚,顧舒容不跟他客氣,喜出望外“您來了”
熱鬧了幾日,直到顧亭遠回來。
他才進巷子,就被堵住了,走不動路。陳寶音不想跟他一起被圍,于是喬裝打扮,低頭遮臉,順著墻根擠過人群,回到家中。
“姐姐”她進門先叫道,“蘭蘭我回來了”
顧亭遠回來,先是拜謝王員外,拜訪鄰居,探望先生與同窗。然后,與陳寶音攜禮回陳家村,拜訪村正,與家中道喜。
籬笆小院里里外外都擠滿了人,老老少少都來圍觀狀元郎。當官本就是大本事了,能考中狀元,那更是本事而這個本事人,就出現在他們陳家村,怎能不激動
爭先恐后,要給狀元郎送米面蛋菜,還有要給狀元郎做衣做鞋,都期盼能被狀元郎穿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