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碧荷愈發覺得愧對女兒。從前她一心想生兒子,忽視了女兒,偶爾不順意還會拿女兒撒氣。蘭蘭小小的人兒,從來也沒跟她離心,這讓錢碧荷每每想起來,都忍不住罵自己。她白活這么多年,還要個小孩子忍讓。
后來生了兒子,可蘭蘭已經不在身邊了,這幾年母女之間反不如前些年,至少從前日日見著,天冷了給孩子加個衣,餓了給孩子弄口吃的。
只是,錢碧荷惆悵地想,如今蘭蘭大約也不必她惦記了。她姑姑是個好心腸,不會虧待她,而她自己也大了,會照顧自己。
越如此想著,錢碧荷越覺著虧待了閨女。閨女在身邊時,沒好好待她。想好好待她了,人已經不在身邊了。
“寶丫兒,你之前答應我的事,還作數不”屋子另一邊,陳二郎從桌邊站起身,朝陳寶音走過來。
錢碧荷抬頭看過去。
孫五娘亦看過去,問道“你找寶丫兒要了啥話兒”
她咋不知道呢
陳寶音也不記得自己應承他什么了,便問“二哥說的哪件事”
“就那件,”陳二郎道,擠開蘭蘭,搬了小板凳在她身邊坐下,“你空著的那座宅院,租給我不”
顧家現在的這座宅院是皇上賞的,搬進來之前,他們已經買了一座宅院。
“給你留著呢。”陳寶音笑了笑,“一直沒租給人呢。”
房子不住人,時間久了容易壞。因此雖沒租出去,卻時常叫仆人過去打掃。
“真的”陳二郎聽了,頓時感動壞了,“寶丫兒,你對二哥真好。”
這事還是兩年多前,陳二郎送杜金花來看寶丫兒,跟寶丫兒提過的。沒想到,妹妹一直給他留著。
“咋來京城”孫五娘拿瓜子丟他后腦勺,“你沒跟我說過,陳二郎,你打的什么主意”
陳二郎扭頭,嘿嘿一笑“京城不好嗎你不想來嗎”
孫五娘哪有不想來的大嫂來過京城,全家人都來過京城,就她沒來過。當初寶丫兒生孩子,她也想來,但大嫂和孩子要人照看,她都沒來成。
也就是她這么心寬的人,沒計較。換個媳婦,早罵街了。孫五娘心想,哼了一聲“咱們來京城,金來銀來咋辦”
陳二郎道“在家讀書唄跟著咱娘,咱娘又不會放縱他們。”
杜金花瞥他一眼,沒說話。
她早看出小兒子的心了。原是早就想來京城的,但老大媳婦生了娃,精力不濟,鎮上的生意要人幫襯。
如今是鎮上的生意穩當了,鋪子也開起來了,喊老頭子去端碗洗碗就行。至于算賬啥的,錢碧荷自己就能干。
陳二郎不想跟哥嫂一直干,配料都是大嫂搗鼓出來的,算起來這就是大房的買賣,雖然大哥不介意,但陳二郎不樂意這樣。
他要搞自己的買賣,而他現在也看出些門道兒來,所以想來京城試試。原本最難的就是人生地不熟,但誰讓他命好,有個妹妹在京城,還有座空宅院呢
“金來銀來可以在京城拜個先生。”這時,顧亭遠出聲了,他抬起眼睛看過來,神情溫潤,“咱家現在拜得起先生了。”
金來十歲,銀來八歲,若是基礎扎實,在京城能拜個不錯的先生。
陳寶音便沒提,原先說的他來教兩個孩子。
他現在翰林院,忙得很,與兩個孩子有師徒之名尚可,師徒之實是難了。就算他每日盡力早些回家,但還有寶蛋兒
呢,陳寶音更想他陪伴寶蛋兒,而不是教兩個侄子。
杜金花說得對,她有了自己的孩子,兩個侄兒就會排在后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