額頭上帶著明顯縫合痕跡的男人找上門來時,禪院甚爾正在超市里為留在家中的幼子挑選之后一段時日的食材。
盡管他是大名鼎鼎的術師殺手,也從沒打算做好二十四小時接待客人的準備,他沒想到對方到得這樣快,買了不少東西。
羂索來得不是時候,禪院甚爾左手提著堅果醬和核桃油,右手拎著肉蛋禽奶,口中含著一塊找零時換來的巧克力,比起家庭主夫,更像是個替人跑腿的社會閑散人員。
他跟著西裝革履的男人走進街邊的咖啡廳,惹來不少關注的目光。
雖說心中防備,禪院甚爾面上卻掛著漫不經心的笑容。他將手頭的東西一股腦甩到卡座的另一頭,半倚半靠地坐下,沒有主動點單。
倒不是說要防人到這種程度,而是必須回家照顧兒子,不想在這過久停留。
禪院甚爾看了眼手機屏幕上的時間,屈起食指的指節在桌面上輕叩兩聲,他說“快點進入正題,我沒心思陪你。”
羂索沒有能在完全避過十殿耳目的情況下準確捕捉禪院甚爾行蹤的情報網,他輾轉了許多人脈,最終通過孔時雨的介紹,從禪院甚爾口中討來了一點和平相處的時間。
活了成百上千年,羂索到現代反而小心起來,他有自己的顧慮,不能觸怒這人。
于是他朝店員擺手,說就要一杯美式咖啡和一杯愛爾蘭咖啡,被禪院甚爾臨時攔下。
“不要酒精。”見事情大概會很慢才能完結,禪院甚爾修改道,“兩杯美式。”
羂索笑笑,他應下這個要求,改口道“兩杯美式。”隨后向禪院甚爾解釋,“我只想到你應該不會喜歡甜口。”
禪院甚爾歪頭撇嘴,動作流暢,一氣呵成,很不在意羂索的體貼。如果不是對方稱手中有與加茂伊吹有關的重大情報,他無論如何也不會松口赴約。
電話里,羂索坦然地向禪院甚爾闡明來意,說并非是有事相求,只是想讓禪院甚爾知道某些真相,以免加茂伊吹重蹈覆轍,拼盡全力也仍會踏上原定的命運軌跡。
羂索的話不清不楚,禪院甚爾不承認自己認識加茂伊吹。
他邊罵了句神經病,邊用另一部手機給孔時雨發去消息,立刻詢問了羂索的來歷。
孔時雨不清楚,朝上追溯到前一位線人,對方的回答仍是不清楚。
就在禪院甚爾忙著雙線程查證之時,羂索說道“加茂伊吹本該在2000年的9月自戕,他抱著必死的覺悟,在終末之日到來前和你見了一面。”
“你或許不知道吧,在他交付給副官的遺囑中,他將自己唯一的財產留給了你。”
電話那頭的聲音有些失真。
“如果他真的死在那時,你會成為十殿的新任首領。”
禪院甚爾發送消息的動作一頓,他下意識看了看在身邊床上乖巧安眠的幼子。
禪院惠幼嫩的脖頸上掛著一條細細的金鏈,是他和神寶愛子一同挑選
的載體,原本上面有只紅寶石耳墜,后來被他物歸原主,便只剩下一條寄托著父母期待的鏈子。
不遠處的廚房中,才認識幾日的女人正輕哼著說不出名字的小調,興致勃勃地寫下超市采購的清單,盡力為禪院甚爾營造出家庭的溫馨感。
視線走過一遭,禪院甚爾最終抿唇,他起身,說“見一面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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羂索笑道,普通至極的面容因他的游刃有余而多了幾分風采,“我只是很好奇,你和加茂伊吹總是在為彼此經受漫長的等待,到底是天性使然,還是特殊關照。”
禪院甚爾輕笑一聲,他說道“如果你不愿意說話,我也不是非聽不可。”
羂索搖了搖頭,回答道“我已經得出了結果你與我一樣,認為加茂伊吹是世界上最獨特的存在,無論在他身上投入多少時間與精力,都是發自真心的心甘情愿。”
男人抬手,輕輕撫上額頭上的縫合痕,沉默幾秒,將曾經仿佛無邊無際、快要將人溺死的迷茫與孤獨融入一句喟嘆之中。
“我等了八百三十七年,終于等到名為伊吹的孩子于加茂家誕生。”
“有人說我會被他殺死,于是我耐心等著預言應驗。十年前,我參與了詛咒師策劃的、針對加茂家次代當主的襲擊事件,本該親手割斷他的喉嚨,卻不知為何,在出手的瞬間轉變了心意。”
面對周身已然籠上殺意的禪院甚爾,羂索不閃不避,他依然笑著,面色卻流露出一股難以形容的陰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