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真正的盛世的氣味。毫無摻假的盛世。
聽到此處,即使以杜如晦、長孫無忌等重臣的城府,手上拈住的墨筆也不覺微微顫抖。在這匪夷所思的“盛世”面前,諸位重臣固然喜悅快慰,不能自已,但在興奮之中,卻也難免有揮之不去的悵惘。
是啊,那是真正盛世的氣味,可遇不可求的氣味。
幾位相公都是從隋末亂世中走出來的人,平生見過的生死離亂、國破家亡,實在是太多。這些苦難永久的改變了他們的心態,在思想中打下了謹慎與戒懼的烙印。這樣的戰戰兢兢,如履薄冰,即使身居高位,依然不能忘懷。
也正因如此,他們也從未體會過這樣恣意自如的盛世氣味重臣們小心得太久,思慮得太多,以至于已經想象不出一個無憂無慮、放肆無忌的國家。
大概只有從未被辜負、從未欺壓、從未被傷害過的百姓,才能孕育出那種近乎于天真浪漫,又無畏無懼的氣質吧
真可惜啊,他們已經很難體會到這樣的氣質了。
在這樣盛大的繁華面前,久經亂離的人總難免黯然神傷。但名臣畢竟是名臣,在黯然神傷之余,騰騰燃起的卻是火焰一樣的雄心原來大唐可以有這樣的盛世原來這樣的盛世也是可以以人力締造的
既然如此,那么老臣何敢辭讓,老臣何敢辭讓
這種勇猛奮進、無所忌憚的氣質,在華夏文明中出現得實在不多。大概只有強漢之時,孝武皇帝的“寇可往我亦可往“,或者陳湯陳將軍那句“明犯強漢者,雖遠亦必誅之”可以比擬那是華夏文明的青春時代,飛揚絢爛,跳脫無忌。
不過,即使是強漢的氣質,亦不能完全媲美盛唐。強漢“復九世之仇”,畢竟還要隱忍蟄伏,才能有一夕報復的快感;而盛唐報仇,恐怕不會過夜。
舉個例子來說,大漢蘇武被匈奴扣押之時,怒罵單于“南越殺漢使者,屠為九郡,宛王殺漢使者,頭懸北闕,朝鮮殺漢使者,即時誅滅。獨匈奴未耳”,畢竟還要等到漢兵攻破匈奴王庭,才能斬下單于頭顱,一雪前恥。而我們熟知的另一位唐朝使者王玄策,那似乎就并不需要勞動唐軍出手了。貞觀二十一年時,人家自己發揮主觀能動性,一人就能調兵遣將,滅國擒王,覆滅天竺若等閑。絲毫不用中央操心。
被巨唐的繁盛刺激得有點發怔的李二陛下終于反應過來了。他下意識發問
“這王玄策是誰”
能一人滅國的奇才,當然不能錯過
房玄齡趕緊擱筆,沉思片刻之后依然不得要領,只能叉手謝罪
“賢人不能得其位,都是宰相的過錯。”
皇帝出聲撫慰老臣,侍奉在側的長孫無忌卻欲言又止以他的看法,這位王玄策倒未必有這么知名;畢竟吧,以天音中那大唐遼闊到不可思議的疆域,這種一人滅國的事跡,搞不好相當之多
畢竟吧,那縱橫數萬里的邊疆,總不可能從天上掉下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