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膝行向前,勉力壓抑著心中
驚懼,叩首向皇帝呈報
“陛,陛下,事關重大,是否派人將此處看管起來”
否則閑雜人等冒險上山,要是看到了什么熏蒸流程、宮廷秘聞,那該如何是好
始皇帝終究是始皇帝,被反復刺激后儼然已經生出了抗性。雖然聽著頭頂在娓娓科普胡亥的高效率亡國,居然都依舊能保持勉強的鎮定。他緩緩點一點頭,又多說了一句
“記錄下來。”
馮去疾如蒙大赦,趕緊俯首奉命,而后從腰間抽出來一只小匣,抽出毛筆展開絹帛,就地便開始書寫丞相地位尊崇,做這樣刀筆吏的瑣事原本算是侮辱;然而今日馮去疾揮毫潑墨,卻只覺感激涕零,不能自已。真要有什么不長眼的刀筆吏上前代勞,恐怕立刻會招來丞相的雷霆回擊。
開玩笑,好不容易有個差使可以轉移注意力,如若不趕緊抓住,難道還繼續跪伏在地如芒刺背,等著聽皇子的亡國流程不成
那是做臣子的該聽的嗎
到秦二世二年,自覺已經完全穩當的胡亥將他的治國理念推向了頂點。七月,在天下洶洶皆反的背景下,二世以謀反不忠、治盜賊不力的罪名誅殺李斯、馮去疾、馮劫等,毫無疑義的向整個朝廷宣傳了皇帝的腦回路所謂爛泥地里豬打滾;只要大腦足夠單純,就不會再有任何憂慮與痛苦。
于是,百官們立刻明白了一個小小的真理這位秦二世皇帝是個古今罕見、天下無雙的傻嗶。不能再指望他擁有正常人的大腦。
與掌握權力的傻嗶共事是相當危險的。身段靈活的叔孫通博士因此腳底抹油,果斷溜之大吉。
被驟然點名的馮去疾僵住了,毛筆懸在空中,落下老大一個墨點。
被譽為“身段靈活”的叔孫通博士身體一顫,只能死死將臉貼在地面,免得被近在咫尺的皇帝看見神色中的驚懼惶恐。只能說天有不測風云,縱使以叔孫博士阿諛奉承見風使舵的絕頂天賦,在如此驚心動魄的高端局之前也實在不堪一擊,唯有裝死了事。
而其余大臣則更為驚懼了。他們捫心自問,三省己身自己的才能有李斯李丞相的一半么自己阿諛奉承的水平有叔孫通博士的十分之一么自己的家世可以與馮去疾相提并論么
不行,當然不行。
他們或許不了解皇帝的幼子胡亥,但他們可太了解叔孫博士了就連叔孫博士都伺侯不了的人物,這世上還有誰能應付呢
僅僅一瞬之間,跪伏的百官便在無聲中達成了默契。
也正因如此,我們才可以看到偌大秦朝如此之迅速的土崩瓦解二世二年初時秦軍還能有效壓制義軍,到七八月時天下大勢就再不可問,連退守函谷都不可能了。雖然“仁義不施而攻守之勢也”,但這亡國的速度未免過于驚人,即使廣神都只能自愧不如,高呼前輩不可戰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