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幕陰損的計劃果然沒有差錯。雖然女皇的運氣大大好于常人,但依舊敵不過特意調整之后的概率。她一心想窺伺“盛唐”的未來,而盲盒果然也回饋給了她盛唐最為流行與輝煌的創作
唐詩。
唐詩當然是美得無可比擬,但對于汲汲求取治世妙法的女皇而言,未免就過于雞肋了。而近日她辛苦催促御史清點田畝,好容易有了一點積累的偏差值,但現在在盲盒上一空,在茫然悔恨之余,難免有些不可遏制的狂怒。
朕怎么就管不住那開盒子的手呢
但現在生氣也是無用了。武皇瞥了一眼身邊碩果僅存的那個錦盒,一時再沒有打開的興致。只是盤腿坐在蒲團之上,陰沉著臉掃過那些被她用珍貴的偏差值兌換來的廢物
清平調、長恨歌
詩歌,詩歌,又是詩歌,朕明明索求的是盛唐之世的情報,怎么塞過來的盡是些吟風弄月的廢物
上蒼也這樣糊弄朕嗎上蒼居然也玩弄心術么
皇帝憤懣驚愕,難以置信。但盤坐壓抑良久之后,終于還是開口吩咐宮女
“給朕把那些東西撿來”
終究是花費重金換來的寶物,難道就這樣燒毀了不成
跪坐于前的上官婉兒趕緊起身,小心收撿絹帛后膝行而前,雙手奉于圣人。
皇帝揭開一張,赫然只見飄逸靈動的清平調三個大字,下面標注著“李白”。
皇帝只是掃了一眼,便不覺冷笑出聲“應制詩無聊透頂”
她不由瞇眼再看了一眼,縱然在怒火下心存偏見,還是不得不暗自點頭詞藻比喻倒是無可挑剔。尤其云想衣裳花想容雙關之處,委實絕妙,但怎么只見烘云托月的旁筆,卻不見描摹相貌舉止的直筆莫非寫的是宮妃帝女,有所忌諱
皇帝沉吟片刻,抽出絹帛折好,又掀開了下一張。
夢游天姥吟留別
這一篇雜言古體詩實在有些長,但皇帝卻表現出了破防以來罕見的耐心,竟爾從頭一一讀了下去。自“海客談瀛洲”開始,一氣順暢往下,待到“一夜飛度鏡湖月”時,皇帝才稍微停了一停,仰頭揉捏鼻梁,不知在思索些什么。歇了少頃她低頭繼續,等念到“且放白鹿青崖間”時,女皇終于忍耐不住,不覺脫口而出
“耶耶的,居然寫得這么好”
上官才人跪坐在下,確鑿無誤的聽到了皇帝這句低低的叫罵,立時瞠目結舌驚恐恍惚,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她侍奉皇帝已久,當然知道陛下的習慣。女皇雖然是貴胄出身,但早年流落感業寺中無可依靠,也曾經在灑掃的仆婦口中學過不少市井的村罵。只是多年來養尊處優,早已經將往事深匿心間,唯有在最為激動亢奮之時,才會脫口罵出臟話。
換言之,這篇長詩從另一個層面破了皇帝的防。
皇帝瞠目凝視絹帛,一時之間仍舊有些不敢相信她熟讀經史,頗有詩才;但正因為頗有詩才,才會在一眼之間受到如此強烈的觸動。所謂外行看熱鬧而內行看門道,尋常粗人或許只能欣賞這篇長詩的清新俊逸不拘一格,但皇帝這樣熟稔詩賦的高手,卻往往能撥云見月,直抵本質,感受詞藻與框架之后那種莫可比擬的強橫筆力。
的確是強橫絕倫的筆力,能令尋常詩人面色如土的強橫筆力。所謂仰之彌高,鉆之彌深,于詩詞一道愈有鉆研的高手,反而愈會被這樣的筆力震懾,在目眩神迷中只能矯舌不下,駭然發出難以自制的驚嘆比如罵一句臟話。
皇帝抖開絹帛,在長詩的結尾處發現了熟悉的名字
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