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往常書聲瑯瑯,念誦吟詠之聲回響不絕的興旺景象迥乎不同,而今的國子監尤其是算學、天文諸館,竟爾是一片安靜,呼吸言談之聲不聞;幾人稍稍走近打探,卻見偌大堂內數十方長桌擺得整整齊齊,到處都是坐在小馬扎上俯首奮筆疾書的青衫士子因為算學所需的計算量實在太大,由西域傳入的坐法竟爾在國子監大行其道,頗受歡迎。
不過,在一眾埋頭苦學的卷王之中,也依舊有人難以忍受難題的折磨,演算片刻后頭顱便上下起伏,乃至于垂目閉眼,在長桌前昏昏欲睡。堂內的學生們尚未發覺,緊隨在貴人身后的國子監博士卻是臉色發綠雖然兩位貴人口口聲聲說微服私行,但再怎么低調平和,又怎么能容忍這樣公然抹黑朝廷至高學府的行徑
于是激憤之下不假思索,立刻開了門沖進堂內,張口就開始呵斥當然,他不敢泄漏太子與公主的行蹤,只敢上價值指桑罵槐
“你這個年齡段,你這個階段,你怎么睡得著的有點出息沒有“
眼見睡覺的監生驚慌失措的站起,滿面通紅神思恍惚,在劈頭蓋臉的指責中似乎依舊茫然不能自已,在窗外窺伺的太子終于微微一笑。
“這是我放松的不二法門。”他向妹妹介紹道“只要傅先生布置的題目做不出來了,我就到這里逛一逛,看著他們挨訓,我心里就舒坦多了“
李麗質
“你可真壞啊。”她喃喃道。
太子帶著公主出了國子監,在大殿后隨意散步,帶來的侍衛隨從則遠遠跟在身后,垂首不敢聽貴人的言語。
如此漫步片刻之后,太子似乎是無意間開口
“聽說你要接下西域和隴右的那一攤子事情”
長樂公主點頭“聽幾個相公的意思,似乎已經是敲定了。”
“敲定了就好。”太子似乎是松了一口氣“說句實話,當初為了安頓隴右及西域的差使,幾位宰相差點在政事堂打起來”
長樂公主微微愕然“什么”
“意見分歧太大了。”太子左右望了一眼,眼見四下無人,才低聲開口“魏征等主張處之以靜,不要在這些異域消耗太多精力,所謂不能勞中國而逸四方,房玄齡、杜如晦兩位相公則剛好相反,以為突厥正是仰仗商道興起,如果不切實的控制住西域,即使剿滅了突厥,也會有其余的蠻夷趁勢崛起”
李麗質更覺愕然了。她遲疑片刻,輕聲道“這不是早就有的爭論么”
是的,自貞觀元年她與太子隨朝聽政以來,對西域或動或靜的處置便爭論不休,至今仍莫衷一是;但也正因為爭論不休,所以按理不會鬧出什么大事才對在同一議題上翻來覆去都吵了五六年了,即使宰相們不煩皇帝也要煩得腦袋嗡嗡響;朝廷還要不要辦事了
“不錯,是爭過很久,但這一次格外不同。”太子道“畢竟吧,最近陛下才向宰相們展示了那什么安史之亂。”
李麗質的睫毛顫了一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