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所謂夏蟲不可語冰,在這種底色中浸淫久了的人,天然而然就會有某種不可自覺的大國氣質,以至于竟然用這種獨屬于天朝上國的標準有意無意的要求諸位蠻夷小國,乃至于為它們做起了道德審判天可憐見,這些小國有講究氣節講究道德講究舍生取義的資格嗎你讓人家寧死不屈,那豈不是逼著它亡國滅種
用天幕的原話來說
你華夏泱泱大國,有岳飛有文天祥有于謙,有殺不盡用不完耗之不竭前赴后繼心甘情愿為文明為天下而死的英雄豪杰,人家有這么多嗎
你華夏地大物博人口眾多玩得起歷史周期律,就是前人玩脫了都有李世民朱元璋這種不世出的猛人來擦屁股,別人輪得到嗎
所以差不多就得了,別拿著高要求為難小國了,看把人家憋的。
當然,天幕在敘述中這些赤裸裸的吐槽與嬉笑被李孝恭大幅度的削減,只留下若有若無的啟發與暗示,一唱三嘆的朦朧意象。而李麗質也隱約領悟,終于緩緩點頭。
“這么說,倒是我太拘泥不化了。”她低聲道。
“這也是很平常的事,政事堂的諸位宰相見此天書后也曾自承,說眼界畢竟不廣,還是對世事有所誤解。”李孝恭安慰侄女“其實概而論之,蛇有蛇道鼠有鼠道,委實不必替小國尷尬說不定人家甘之若飴呢。只不過作為泱泱上國,中土注定不能走小國的路而已。天書說,這片土地要么君臨天下光輝萬丈,要么墮落崩裂淪為魚肉,其間基本沒有中間道路可以選。”
說到此處,李孝恭也不由喟然嘆息
“某種意義上來說,還真是殘酷啊。”
是啊,的確相當殘酷。此地連茍且殘喘的余地都沒有。別處是成者王侯敗者寇,此處是成者登臨天下敗者尸骨無存,絕不容得一丁點的僥幸。
顯然,公主亦默而領悟此語。她俯首沉靜片刻,終于輕聲開口
“多謝伯父的教導。只是,這就是伯父自己要與我說的話么”
是的,以公主的敏銳聰慧,自然迅速察覺出了這番談話中的異樣。李孝恭奉命轉述天書的議論,字字句句看似都是宏大至極的敘事,然而言辭中婉而多諷,卻潛移默化的傳遞了至為關鍵的勸告
這片土地要么君臨天下要么墮落崩裂,絕無逃避退縮的中間道路可選;而公主皇室至親與國同休,也絕沒有茍且偷生的退路可以選。
要么輔佐著朝廷安邦治國定天下,要么身死族滅為后世所笑。長樂公主所能做的選擇,無非此兩項而已。她若不能底定西域安撫人心,那么西域一旦生亂,也必定將波及到她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