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暴殄天物拋擲揮灑,自然令政事堂諸公大為痛惜。只不過數年來忙于經略西域,騰不出手料理難面而已。如今貿易牽涉到糧食的根本,那自然不能容許西南夷再這么懶懶散散的浪費下去,所以
“政事堂的意思,是可以將海貿的利潤抽一部分出來,為日后與西南諸夷的往來做準備。”李孝恭又道“西南面運力短少,能與大唐交換的也唯有象牙沉香一類奇珍而已。只要船只上有所突破,運載糧食并不為難,朝廷絕不能放棄這個機會。”
當然,大唐是仁慈的,大唐是寬厚的,至少不會如天漢世宗孝武皇帝一般全面出擊。所以政事堂擬定的方案,看上去還是比較講究的他們打算將流放嶺南的罪犯與無賴全都組織起來,送到林邑扶南等地開墾田地篩選良種,實驗天書中所傳授的種種技藝,教授當地土著基本的農耕常識。等到貿易路線成熟之后,再以鐵器絲綢等交易多余的糧食漁獲水果,由海貿注入到廣州潮州,乃至于整個沿海各通商口岸之中。
這是一舉三得的妙招,除補充糧米維系市場以外,還能處置嶺南那數代積累下來令大唐頭疼欲裂的龐大罪犯團體。無賴流氓能在彼處扎根駐足當然是莫大的運氣,設若又所阻礙,那么龐大的大唐艦隊便是他們永遠的堅強后盾,所謂“雖遠必誅之”,“日月所照,皆為漢土”咳咳。
李孝恭清一清嗓子,掩蓋住了某些比較激烈的思想。
長樂公主顯然也領悟出了政事堂的用意,她抬了抬眉毛,抽出幾案上的藍田玉筆,飽蘸濃墨,在寫有“轉移支付”的絲綢上打了個瀟灑淋漓的勾。
這是至為鄭重的表態,表示居中掌握西域商道的長樂公主已經完全贊同政事堂的謀劃,并愿意翼贊助力,貢獻自己作為豪商魁首的絕對威望。
但墨色淋漓未干,公主卻徑直拋下了墨筆。
“還不夠。”她道。
李孝恭神色肅然,于軟墊上微微欠身“請說。”
“政事堂顧慮得很周密,很詳細,我魯鈍愚昧,不敢措一辭。”公主音色朗然,語氣中卻是謙和的敬意,極盡晚輩的禮數“但縱使愚鈍,我仍有不解而今西域商道已開,隴右、關中大獲其利;南面貿易萬事皆備,巴蜀、廣州、潮州乃至東南沿海,都將受益;甚至連稍稍偏北的山東、河東諸地,也能從東瀛處沾潤不少東瀛的白銀要西入中原,所過之處恐怕都能沾到好處。”
“可是伯父,天下都能分到好處,那么河北呢河北諸州,難道是忽略的么若天書所言無誤,后日安史之亂,正是自河北興起”
不錯,安史之亂的脈絡錯綜復雜,但貞觀名臣們抽絲剝繭而條分縷析,一言便看出了關竅安祿山史思明所賴以作亂的叛兵,正是自河北處募集
換言之,這幾乎是以河北征伐關中的叛亂
殷鑒慘烈如此,不由得人不心驚膽寒。也無怪乎公主連聲詢問,口氣竟稍轉嚴厲,近乎失禮了
怎么能無視河北諸地呢難道忘了后日的教訓了么
“如此,就要涉及第二個策略了。”李孝恭神情平靜,自袖中抽出第二張絹帛,再次展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