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他的力量還太弱了,能藏一點東西是一點東西,對雪濃本人也不太好。
但也不是說完全就都是不利的事情,比如說,他最后還是藏住了自己的武功,這不僅僅是他藏住了,也是給了對方一個錯誤信息,他不太會武功。
這個信息,也許在某些時候可以起到關鍵性的作用。
無論想要試探他的是誰,而且,他已經大概猜到了那個想要試探他的人是誰。
能夠驅使那么厲害的刺客,卻又僅僅只是派來試探他,沒有要他命的意思。
那么這個人,一定擁有極其強的勢力,本人是個故作坦蕩,實際睚眥必報,又覺得可以掌控一切,玩弄一切的人。
結果近來獨孤一心得罪過的人,答案呼之欲出。
百里舒。
不算太驚喜的答案。
而且,能夠被認知的對手,都不是可怕的對手。
馬車終于在獨孤府門口停了下來,車簾被掀開,獨孤一心卻并沒有立刻下車,而是看著車廂外那個被歲月磨蝕了面容的老人。
今夜,最大的收獲,是這個老人啊。
那層隔著的窗戶紙,終于是捅破了。
以他在那一瞬間表現出來的實力,他不可能不知道獨孤一心已經知道了真相。
其實獨孤一心在上一次離開百里府的時候,就已經有了猜測。
那一夜的霜露很重,福伯靠在馬車上等他,外袍上盡是霜色,這很正常的,但是不正常的地方在于,他的后背上也都是霜色,這說明他離開過,且在某個地方待了很長時間。
“福伯。”獨孤一心還是打算先開口。
福伯卻是不等他說后面的話,直接說:“少爺,不管老奴身上有什么秘密,少爺只需要知道一點,老奴,只忠于少爺一人。”
獨孤一心想了想,終于還是沒說下去,只是點了點頭。
這也算是一個好的開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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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一時刻。
百里府。
哪怕是最深沉的夜,這里也是亮的仿佛白晝。
在深深的宅院深處,一間闊大的廳堂里。
一個人正單膝跪在地上朝著百里舒回報著今夜的情況。
獨孤一心的推測是沒錯的,那把最后刺向他的刀,正是百里舒派去的。
“正如公子所料,青龍司七衛副衛長雪濃果然是獨孤一心的底牌。”那刺客恭敬地回報著,語氣里充滿了敬服,“此外,屬下試探過了,獨孤一心的武功的確是不過爾爾,那一夜能擊敗拓拔方天,實屬意外。”
“恩。”百里舒恩了一聲,他正在看書。
他本來就是一個喜歡看書的人,自從那一夜以后,他就更癡迷上了看書,他現在在看的書叫做《刑譚》,說的是各種聞所未聞的刑法,獨孤一心上次說的那種刑法就在這本書上記載著。
他從前居然沒有看過這本書,這讓他感覺到自己還是有不足的。
從他很小的時候,他就遵循一個信念,別人擁有的東西,他都一定要有,因為他天生就該是擁有一切的人。
“主人,屬下有一事不明。”那刺客在回報完以后,遲疑了一下,但還是說道。
“你是想說,為什么我只是讓你去試探獨孤一心,而不是直接殺了他,甚至有必要的話,還得救他,對嗎?”百里舒笑了起來,在滿室的燈光里,他的笑容溫淳至極,任誰也無法想到他在說的話,“你知道如何讓一個人感覺到痛苦嗎?”
“屬下……”刺客想的,自然是殺死那個人,死亡是最痛苦的事情。
“不,不是殺死對方,殺死一個人,是最無趣的,死太短暫,也太急促了,毫無意義。”百里舒合上了書本,輕輕把玩起了腰間懸掛著的玉玦,那是一塊青色的卻又帶著點緋紅的玉玦,雕刻的是一條無仲。
無仲,是一種傳說中的怪物,生而雙頭雙尾,長及三月,幼首則噬長首,在民間素來代表著嫉妒,陰毒之意,是極其不詳的存在。
但此刻百里舒卻撫摸著,仿佛在把玩情人的手。
他一邊把玩,一邊輕輕說:“真正的痛苦,是當一個人,得到了很多的東西,自以為已經立足于這個世間,可以不用怕很多東西的時候,你再一把將所有的一切給毀掉,那種痛苦,才是最長久,最可怕的。”
“我不想讓獨孤一心死,因為我要他活著,然后感受這種痛苦,你不覺得,很有趣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