茫茫的雨幕之中,行人們撐傘匆匆而過,唯獨一男一女佇立于茶棚之外,無聲地對峙。
身子被冷雨澆透了,腕間溫熱的力道卻愈發明晰。
阿嫵看向扣住她手腕的那只手。玉色的手背上青筋微露、指尖帶著薄繭,隱含一絲微不可查的顫抖。
心底一軟,鴉睫微顫,終是松了口“世子的好意,莫敢不從。”
話音未落,洛書的馬車一路疾馳了過來。
“世子還有唐姑娘”
奔馳而來的書童滿面惑色在他離開的時間里,究竟發生了什么事好端端的兩個人,怎么雙雙出來淋雨
“唐姑娘,請。”
謝蘊為阿嫵掀開車簾,后者猶疑地回頭“老板娘的茶鋪該怎么辦”
洛書忙道“唐姑娘不必憂心,小的已經從王府中喊了人來,再過片刻就到了,定會把鋪子看得全須全尾的。”
阿嫵這才點了點頭,和謝蘊一前一后上了馬車。
車廂寬敞而舒適,處處可見淮安王府不凡的底蘊。
阿嫵不自在地擰了擰纖白的指節。自己此刻渾身濡濕,定然狼狽透了,不會把馬車坐墊泡壞了罷
“唐姑娘,不必拘謹。”
她正胡思亂想著,坐在對面的謝蘊像是看穿了她內心的想法“近來春夏更迭之時,馬車的坐墊原就是該換的。”
阿嫵乍然抬眸“多,多謝世子。”
不知到底確有其事,還是謝蘊為了安慰她撒下了善意的謊言。但她確實輕松自在了不少“世子,這是你的馬車么”
“唐姑娘如何得知”
阿嫵的目光緩緩移到一只金獸香爐上,甘松煙氣正從中噴吐而出“只是覺得馬車中的香氣格外馥郁濃烈,和世子身上的熏香有些相似。”
話音未落,對面男子的神色陡然一變。
“”
謝蘊將阿嫵的無措納入眼底,極輕地一嘆“唐姑娘真是好記性。”
罷了。
事到如今,他已習慣唐姑娘若有還無的撩撥。每當疑心她是不是故意,總會對上一雙無辜的雙眸。
旋即就明白,自作多情的,唯他一人。
阿嫵神情后知后覺地一變。
這樣的言行,恐怕謝蘊更認定她視男女大防于無物,是所謂不貞的女子了。
她抿了抿唇,掀開簾望向窗外。
雨絲吹打在面頰上,心中生出一絲后悔早知不該答應去王府避雨的。
阿嫵原先的計劃就是以男裝面目示人,唐嫵則永遠消失在世人眼前。
誰知世事無常,大公主的逼婚徹底亂了她的陣腳。從今往后,阿嫵只能既做自己的丈夫、又當自己的妻子。
瞞天過海,本就立于深淵之上,稍有不慎就粉身碎骨。再招惹旁人,只會露出更多破綻。
阿嫵幽幽一嘆,心下打定了主意。
從今往后,“唐嫵”當深居簡出。至于與世子的交情也好、恩情也罷,都不及活命來得重要。
“世子,唐姑娘,王府到了。”
洛書模模糊糊的聲音從車廂之外傳來。
謝蘊手上不知何時出現了一把傘,紫竹傘骨撐開雨幕之中的一片天地“唐姑娘,請。”
阿嫵俯身出馬車之后,遲疑了片刻,才與謝蘊共立于傘下。
“實在抱歉啊唐姑娘,世子的馬車上只存了一把傘,我又走得匆忙,就給忘了。”
洛書自己也只披了件斗篷,斗篷的皮毛上抖著水珠,可憐巴巴的。
阿嫵見了,生不出一點兒責怪之心,對他粲然一笑“無礙的,能來王府避雨,已經我
的榮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