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小子思慮不周。”
葉穹不覺有異,聞言愈發無地自容。
他提出那樣無理的要求,王府的人不僅沒有責難他半點,也無看輕妹妹半分。反而好言好語地安慰他倆。
倒顯得自己,先前的種種猜想,是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天色不早了,小葉不若在王府留宿一夜,也好與你妹妹多相處片刻。月余未見,想來也有許多話要說罷”
兄妹二人只有歡喜,并無異議。推辭一番后,便告辭離開了。
卻不見長公主凝視著春袖的背影,若有所思。
常理而言,這個世道高位男子不納妾,稱得上驚世駭俗了。可聽見蘊兒那樣說之時,葉穹驚異不已,春袖并無半點異色。
她十分平靜,平靜得就像早已知道了什么似的。
聯想到別院中的種種異狀,長公主的心念倏然一動。
她轉過頭來,對謝蘊道:“蘊兒過來,娘有些話想對你說。”
母子兩人,一齊走進了一間安靜的書房。除了他們之外,其余人都被要求退避三舍。
是以清夜寂靜,書房中落針可聞。
一陣沉默之后,謝蘊率先開口:“不知娘找兒子有何事吩咐”
長公主的手指劃過紫檀書桌,面上笑了笑:“想來蘊兒這般聰慧,多半知道母后要說的是什么。”
“兒愚鈍,請母親解惑。”謝蘊平靜道。
長公主細細看過他的眉眼。
幽深的漆眸之中無波無瀾,意態平靜而悠閑。好似應對著最尋常不過的一次母子間敘話。
但她清楚,蘊兒一定猜到了什么,只是不肯挑破。
她長嘆一聲:“你說你心中早有妻子的人選,此生非她不娶。娘且問你,是不是上次你帶回家的唐姑娘”
謝蘊的神色有一瞬的動容,片刻之后恢復如常。
“是。”
他幾乎沒有猶豫。
“可唐姑娘她已經有了未婚夫。你也是知道的。說此生非她不娶,若是強娶不得,難不成要孤獨終老”
沉默。
長久的一陣沉默,久到長公主以為他不會回答這個問題只是,便聽見謝蘊輕聲道:“如此,也未嘗不可。”
“癡兒”
心中的猜想成真,長公主深深嘆息。
她原先以為兒子生過一場病后再也不提唐姑娘,是心思淡了的意思。誰能料到,他的執念竟愈發深了。
連“終生不娶”這樣的話,都說得出口。
“你最近不時出門,也是去見她”
謝蘊遲疑了片刻:“是。”
“兒子自病愈之后,便上陳府拜訪了陳老先生,借此因由,又與唐姑娘見過了幾面。”
好一句“借此因由”。她從前竟不知,蘊兒竟有這樣的心眼。
長公主哂然不已。
但她也沒多想,只以為兩人不過萍水相逢般的見面:“所以,唐姑娘她知不知你的心思”
謝蘊闔上了眼:“不知。”
他不欲將與阿嫵的約定透露于人前,以免她被誤會是水性楊花的女子。只有他自己知道,阿嫵不過是垂憐他,僅此而已。
而況,也沒說錯。
她知曉自己的心思,卻總是下意識維護起另一個男子。
這樣的知曉,與不知曉又有何區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