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一鳴不是人這件事,其實伍一很早就發現了。
或者說從一開始他就沒有把這個有著一雙異于常人眼睛的孩子當成過普通人。
他又不是傻子,怎么可能看不出來夏一鳴身上的與眾不同呢只是在那種慘烈的環境中,他無暇顧及這些罷了
天王的身份不允許他把一個年幼的孩子拋棄在那種尸橫遍野的地方,所以他停下了去追那只殺害了拓宏他們的領主亡魂的腳步,帶著當時才八歲的夏一鳴離開了危險的棭山區域。
“你叫什么名字”
坐在土靈鯨的背上前往密白鎮的時候,他第一次詢問了夏一鳴的名字。
那怕已經過去十多年,但伍一依然記得當聽到他問他名字的那一刻,被他抱在懷里的小孩身體僵硬了一下才慢吞吞地把自己的名字告訴他。
“夏一鳴。”
一個正常卻又透著古怪的名字。
因為“夏”這個傳承自大夏皇族的姓氏,明顯不會出現在西南區的一個偏遠小山村里。而協會后來整理出來的死亡名單也印證了伍一的猜想夏一鳴確實不屬于那個族姓為“卓”的小村子。
然而,即使知道夏一鳴身上充滿了古怪,他也還是在協會的人來找他商量怎么安置夏一鳴的時候主動攬下了照顧他的任務。
結果在聽到他說他要收養他時,這個總是板著一張小臉裝大人的小孩的臉上第一次露出了凡塵世俗都與我無關之外的其他表情。
“你要收養我”
滿滿的嫌棄與抗拒,好像被他收養是對他的一種莫大侮辱似的。
“怎么,你還不愿意”
直到現在伍一都還記得夏一鳴當初對他的那種強烈抵觸與抗拒。
可他嫌棄他,他又何嘗不嫌棄他呢
他連戀愛都沒有談過,就直接跨過“結婚生子”這個環節給人當爹了,他都沒有表現出半點不情愿,夏一鳴竟然還敢嫌棄他
可惜不管夏一鳴怎么不愿意,這件事還是就這樣拍板下來。
在拓宏他們的葬禮結束之后,這個被他從卓家村帶回來的小孩就被協會正式遷移到了他的戶口本下。
那時候的伍一想得很簡單,如果夏一鳴真有什么問題,那由他來看管他總比讓他去禍害其他人強。
于是乎,二十六歲的他開始了自己給一個八歲小孩當爹的生活。
出于彌補與愧疚,他對夏一鳴幾乎可以說是百依百順。但說實話,最初的夏一鳴真的很讓伍一感到討厭。
在失去了唯一的冠軍與兩位天王的鎮壓之后,各種暗藏的勢力與矛盾就像雨后的春筍般集體冒了出來,令他和公山邑幾乎一刻歇息的時間都沒有,就連被迫引退的空淵天王羽文龍也不得重新出來頂上空缺的位置。
而就在這樣忙碌的情況下,夏一鳴這個小鬼就像是為了報復他不顧他的意愿強行收養他一樣,無時無刻不在給他找麻煩。
一會不
是冷就是餓了,要不然就是嫌棄這,嫌棄那,反正不找點事來使喚他就跟渾身不舒服似的
伍一那時也起過很多次要不就把這個麻煩的小鬼丟到一邊讓他自生自滅算了的念頭,但最終他還是沒有那么做。
因為那一聲聲“伍一我餓了”“伍一我渴了”“伍一我了”一次又一次地把他從深淵的邊緣拉了回來,讓他意識到自己已經離開了那個視人命如草芥的黑暗世界。
這里是華國,他的祖國,一個有著法律和法規約束的正常世界,他不能再像在里米利亞時那樣審判這些有罪之人,他得把他們交給協會,交給法律去處理
可人性的黑暗還是讓伍一不止一次想要直接干掉那些背叛者和不斷冒頭的組織勢力,哪怕會因此被人扣上“殘忍”和“有悖人倫”的帽子他也人認了。
然而每當他剛萌生出這種念頭時,夏一鳴那張稚嫩卻冰冷的小臉就出現在他的腦海里,讓他瞬間冷靜下來。
他不能隨便殺人
他現在也是一個“當父親”的人了,他得給夏一鳴做一個好榜樣才行
雖然他知道,夏一鳴可能根本就不在意這些,可這個想法還是如同一根繩索般死死地拽住了他處于失控邊緣的理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