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瑜,我們下一步去找那個拿走佃戶所有余糧的王老爺吧。”
他興致勃勃“我想看看能讓手下佃戶沒法用干凈飯填飽肚子的人是怎樣的,他為什么要讓這么多人活不下去。”
秋瑜想,當然是因為貪唄,地主官僚資本家壓榨勞動人民的油水還需要理由嗎
他認真問呂瑛“那弄明白為什么后,你會把王老爺的腦袋也剁掉嗎”
呂瑛“看情況吧。”
于是他們改道去找王老爺,又發現王老爺拼命剝走佃戶所有的余糧,是因為他要養一批能打的壯丁,抵御時不時從山里出來劫掠的厘人。
呂瑛沒有讓秋瑜打上門去,而是遞了拜帖,走到王老爺面前,禮貌乖巧的請教了許多事情,而王老爺看著呂瑛姓氏的份上,也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在他們離開時,王老爺既沒挨打,也沒掉腦袋。
呂瑛騎著老驢,還沒張嘴,秋瑜搶答“接下來去厘人那里,對吧”
“嗯。”呂瑛把貓包從秋瑜背上卸下來抱在懷里,小手摸著胖子柔軟的毛腦袋。
厘人是瓊崖島的原住民,呂瑛的曾外祖母呂荷的母親便是厘人頭領,而呂家“雨神的后裔”中那個雨神,便是厘人神話里的人物,一只青蛙王子。
根據秋瑜對這種民俗神話的理解,古人的崇拜來源于自然,而青蛙這類可以預知下雨的生命進入原始崇拜的序列,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而呂瑛確實是能感知天氣的,進山的路走到一半,他便告訴秋瑜“快下雨了。”
秋瑜回道“知道了。”便帶著呂瑛找到一個山洞,又在瓊崖島上很常見的闊葉林中摘了葉子,拿來擋在洞口。
雨很快就落了下來,淅淅瀝瀝,為黛綠的山巒披上透明的水衣,將一切變得清透澄凈,雨水與叢林互相侵染,蒸騰起帶著草木清香的氣味。
呂瑛依然在他的小冊子上寫東西,他出門時也帶了書,不是四書五經,而是史書。
秋瑜很確定這孩子思考的東西不是尋常小孩會思考的那些,他的好奇心很重,腦海里總有那么多為什么,但相處了這么些天,秋瑜也發現了一些事他正在見證歷史,見證一個有可能登上皇位的孩子,在巡視故鄉時主動去摸索人性。
雖然“歷史是人民創造的”這句話絕對是真理,可史書上總有那么幾個猛人,讓人覺得他們站在歷史的節點上時是可以左右一個民族命運的,禹武宗就是這樣一個猛男,他站在大一統的節點上代表禹朝戰勝了北孟,維護了華夏文明在傳遞過程中的統一。
如果他只是一個為了榮譽而征戰的君王,那么在他完成大一統的歷史使命后,就算是死了,也總有許多與他相似的君王接下皇位,做皇帝應做的事。
可如果禹武宗能領悟到社會、階級、人性,那么他對歷史的影響必然會更加深遠。
畢竟封建社會里最能影響天下的人就是皇帝了。
不過就算呂瑛是小神童,現在就把那么多期望寄托在他身上,似乎也過了點,按照秋瑜從網上看到的粗淺的兒童心理發展來說。六歲小孩還處于認知世界、建立自我意識的階段呢。
努力幾次,終于點燃柴火,秋瑜用火烘烤著干糧餅,狀似無意地說“瑛瑛,你這次出門,也不光是想要知道為什么呂阿姨要離開家吧”
呂瑛捧著史書,依然專注地看著,聽到秋瑜的話也只是點點頭。
秋瑜“那你是為什么一定要離開原來的繭房呢”
呂瑛頭也不抬“我做了一個夢,夢里有一個窮苦人家的孩子,他的父親因倭寇死了,他失去父親后不久也死了,我為了他沉掉了好幾艘倭寇的船。”
秋瑜“這個夢對你來說很特別嗎”
呂瑛誠實地回道“很特別,我外祖和外祖母都說過,我是個沒心的小鬼,天生比常人少了點什么,我沒為這些話生氣,但有點不服氣,等做過那個夢,我覺得我應該是有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