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吟聽了思忖片刻,還是決定要去,他只是買東西,不做別的,脾氣再古怪也沒有和錢過不去的道理,而且去另一個莊子太耗時耗力,等拿到雄黃再去林子,恐怕也不剩什么力氣了。
宋吟朝那個好心告訴他的男人道了謝,接著就拉陸卿塵一起往街角那邊去。
他目光尋覓著那家店,卻在下一刻冷不丁被一家賣燒餅的店吸引,那家店大概攬了這街上將近一半人,全都在那里排隊,老板不緊不慢,小火慢燉般的一個一個燒。
宋吟本來看一眼就想走的,他在宮里大魚大肉吃了那么多,肚子并不餓,但他聞著那邊飄過來的香味,突然又感覺饑腸轆轆。
他停下腳步,抬頭看陸卿塵“左相,我想吃那個。”
宋吟原本是想讓陸卿塵在這等著他,他掏出錢袋去排隊,陸卿塵卻用深黑眼瞳看了他一秒,氣息如常朝那邊去“臣去買。”
“我不是那個意思,”宋吟小跑兩步追上陸卿塵,在對方斜過來的目光中,泄氣一般撇嘴,“算了,我跟你一起排。”
店外的人越排越多,直至排成了一條長龍,人和人之間挨擠,彼此身上的襖子仿佛搓出了火星子,如潮的交談聲從前面后面同時傳來,讓人覺得并沒有太冷。
老板做得慢,勝在慢工出細活,出口碑,回頭客多,哪怕一條隊要派將近一刻鐘,也不見哪個人臉上有退縮和不耐煩。
宋吟看到有拿到燒餅的人從左側離開,是個穿襦裙披棉襖的姑娘,兩只手捧著熱乎乎的餅,臉頰被幸福暈染出了通紅,一邊咬一邊走遠。
宋吟眼神被勾著走,連人也要被勾著走了。
陸卿塵低頭看見于膠憐那副馬上要飄走的模樣,眉間稍稍一攏,他抬手按了按近些天時常會犯痛的額頭,正要伸手把要掉出隊伍的宋吟拉回來。
右側突然襲來重重的撞擊,宋吟唔了一聲,伸出雙手捂住被斗笠磕到的額頭,晃蕩的身形被陸卿塵拉穩,他眼神懨冷地往過一掃,看到一個胡子拉碴的男人擠到了隊伍中間,正好就插在宋吟的前面。
男人目不斜視,厚著臉皮插到隊伍里,誰也不看,嘴里流里流氣哼著一個難聽的調子。
后面的人看到有人插隊,厭惡地抬頭去看,在看到男人帶著一個刀疤的臉頰后,又忍氣吞聲縮回了脖子。
宋吟也輕輕皺起了眉,他聞到男人身上烘臭的氣味,聞著大概有六七天沒洗過澡,滿身的酸臭排山倒海地從脖子邊上的領口飄了出來,宋吟忍住不適往
后退一步。
他平時在皇宮里,找不出一個邋遢的,不管是宮女還是仆從每晚都要洗澡,沒有一個和這個男人相似,宋吟因為那個味道腦子暈了暈,他還沒想好要不要上去和男人說理。
他是戴著斗笠出來的,因為不想在宮外招人耳目,但如果要和男人說理,就必要惹來關注,宋吟不想和男人爭論,也不想后面的人等急,準備退出去不買了。
宋吟抬手想拉走陸卿塵,但手伸出去,卻沒拉住,他茫然地抬頭看,看到陸卿塵抬手按住了前面的男人肩膀。
男人被那一掌壓得右肩一垮,站穩之后連忙扒開,他大聲嚷嚷“干嘛干嘛,想打人啊”
陸卿塵臉上沒有變化,一雙眼睛壓抑深黑,男人還沒嚷完就被打斷“到后面去。”
男人眼睛提溜一轉,身邊已經有人認出他是慣犯了,沒人上前阻攔,他揉了揉肩膀,等痛意過去以后他沒臉沒皮喊“我憑什么到后面去我早早就排在這,老老實實等著排到我呢,你倒是霸道,直接讓我去后面,我看你才該滾到后面。”
男人喊的聲音十里八方都能聽見,還有身上臭味襲擊,有許多人都朝這邊看過來。
宋吟戴著斗笠,半張臉都被壓得看不見,但陸卿塵什么也沒有遮,他氣息平穩,四肢都長,是平常百姓都見不到的體格和長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