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戌時三刻。
一個太監提著一桶水搖搖晃晃地小跑著往住處跑,他跑太急,敦厚的身軀一顫一顫的,手里的水也往外撒了一些,跑過的路上全是水。
昨天陛下忽然傳下命令,讓他們這些奴才互相檢查生辰八字,如果有和張全一樣的,和這人同住的奴才務必要晚上死死盯著,絕不能讓人離開視線半步。
他同住的那一個正好是陛下嚴令要看管好的人,他本來不想走的,不過他們院里沒有水了,晚上用冷水洗臉實在太受罪,所以他想著出去打一桶回來,只去一小會應該不會出事。
太監提著一桶水費勁吧啦地推開門,剛要喊一聲李閩,就見院子里的水井旁邊站著一個人。
夜風吹過,明月高懸,太監胳膊上面的汗毛一根接一根豎起來,他視線里瘦弱矮小的李閩身上只有一件里衣和一條褻褲,催尿的天兒,李閩一點不怕地站在水井那里,不知道在做什么。
太監把水桶往地上一放,吞了口唾沫“李閩,你干嘛呢不冷啊”
李閩身上的里衣飄啊飄,明明聽見了有人喊,卻是不回頭。
風吹過了樹梢,太監一直等不到李閩的回答,他嘴皮忽然自己哆嗦起來。
他沖上去想要抱住李閩,卻是遲了一步,李閩縱身往水井里面一躍。
空中響起太監驚恐的一聲尖叫,他踢開腳邊的雜物沖到井邊看,井里黑不隆咚什么也瞧不見,太監用快哭了的聲兒喊“李閩”。
井里當然是沒有人回,跳進那么深的井里任誰都是九死一生。
太監額頭出了許多汗,他咕咚吞下第二口唾沫,想進屋找火折子照一照井里,但他剛邁出一步,耳邊就捕捉到了井底的聲音。
拴在井邊的那根繩子在動,動的頻率很奇怪,好像有人在拽著繩子往上爬。
太監眼睛一眨不眨盯住井口,下一刻就見滿頭血水的李閩從井口爬了出來,像地里忽然長出的菜。太監一時被李閩還沒死的念頭沖昏,跑過去想拉住李閩。
李閩卻用不正常痙攣的手將他推開,太監完全沒防備,就那么跌倒在地,眼睜睜看著李閩又一次站上井口,直直跳下去。
戌時四刻,太監眼眶欲裂,終于明白陛下為什么會下那樣奇怪的圣旨。
他看到李閩第二次跳下去之后,不多時又從井口爬出來,搖搖墜墜站上去。
他的鞋子掉了。
身上褻褲空蕩蕩的,水井里面有鋒利的東西,把他小腿削掉了。
李閩感知不到痛,單腳蹦跳著來到井邊。
爬上來
跳下去
直到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