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上的老人拖著兩條空空的褲腳,用手在地上艱難攀爬,他的衣服已經臟得不能看了,不知道有多久沒洗過,原本潔白的底色現在只能看出灰色。
他似乎是想往床上爬,但還生著病,爬一步就要重重地喘息,而他的能力也沒有好到可以讓他避開那些臟污的程度,他要想爬,就只能蹭過地上的東西。
安清仔細辨認那張被頭發遮住一半的臉,看到右臉的一塊燙傷后,他對上了。
那是遠侯王。
早些年陪著先皇一起打天下,是跟著先皇一步步走過來的忠臣和良友,兩人好到什么話都能談,當他知道先皇要讓于膠憐上位之時,他第一個極力反對。
他說于膠憐只是在你面前嘴巴甜會來事兒,平日里完全是另外一副嘴臉,對宮人非打則罵,還有龍陽之好,不管從哪方面看都沒有一點作為天子的資質,絕不能讓于膠憐當皇帝,如果于膠憐登了基,這天下遲早得易主。
先皇只是嫌遠侯王對于膠憐有偏見,沒有說什么,也沒有罰遠侯王。
不久之后,于膠憐不知道從哪聽說了遠
侯王在先皇那里說自己的壞話,他沒有表露出什么反應。
于膠憐一直忍,一直忍,忍到先皇斷氣那日,他直接叫人把遠侯王關了起來,敲斷了他兩條腿,讓他生不能死不如地活在冷宮里,每天等著宮女進來端屎端尿送飯。
而他只是隨便找了一個罪名就定了遠侯王的罪。
沒有人知道遠侯王到底去了哪里,沒有人能想到這位滿心滿意為本朝著想、立過無數汗馬功勞的開國之臣被這樣沒有人權地關到了冷宮之中。
安清也有點想不到,傻過之后他咧嘴笑了聲,一顆心結結實實地放了下來。
他什么都不用做了,滿朝文武將近絕多半的人都向著這位開國元老,如果讓他們知道遠侯王的下落,于膠憐遲早要下位。
他只要等著就好,只要等陸卿塵發現遠侯王的下落,暗中向幾個本就有反心的大臣送去消息,眾大臣的怒氣破了閘口,于膠憐就會玩完。
安清再次想,他只要等著就好。
卯時一刻,宋吟把話本交到了秦子昭手中,他把手指縮進袖子里面,欲言又止地想說些什么,在陸卿塵看過來之后才扭捏說出口“你們先回吧,我還有地方要去。”
秦子昭不過問小皇帝的去處,拿著話本說了聲好。
陸卿塵從來不會多問一句,但他看了于膠憐一眼,神色有些不明。
宋吟檢查了下懷里的錢袋,確認沒丟之后,有些心虛地把兩人推上馬車“我晚些再回去,就不和你們一道了,秦子昭,你要把話本保管好。”
“好,”秦子昭坐上了馬車,被陸卿塵身上的冷氣凍得縮起了肩膀,像見不得人的老鼠似的弓了弓背,他努力忽視,“陛下注意安全。”
宋吟連嗯兩聲“快回吧。”
送走了陸卿塵和秦子昭,宋吟臉上的猶豫還沒消,他又拿出懷里的那封信,著重在“模樣可憐”、“連病好幾日”、“動彈不得”幾個字上來回看了許久。
看了有半柱香時間,宋吟收起信一口氣跑到了義莊。
如果蘭濯池真因為他生病,他也是有一些責任的,他必須要和蘭濯池說清楚,讓蘭濯池別再想亂七八糟的假想敵。
這么想著,宋吟不知不覺就到了義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