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上的血水實在太多,從每一具躺尸的身下流出來,連成了一條血河,宋吟腦子里不停重現著蘭濯池墜崖的場景,只覺太陽穴嗡嗡的疼。
蘭濯池留了幾個人給他,這些人和他一起躲在樹后眼睜睜看那群弓箭手將大部分人從馬上擊落,隨后在懸崖邊觀望片刻,帶著剩下的戰利品回去向安清復命。
蟲鳴窸窸窣窣,天邊似乎出了一抹血紅的殘陽,不消多久那條狹窄的小道上就沒了人,宋吟看見首領的腮邊咬成硬邦邦一塊,顯然也是心緒難平。
怕那些人去而復返,首領只深深看了一眼蕭條的小道,轉身帶著太子的朋友飛速往北燕趕。
太子讓他護好人,在大靖到底不安全,只有回到北燕投奔靳王,受王爺府庇護,這才算真正穩妥,他的馬匹都被安清的手下繳獲,但手里還有銀兩,可從山腳買幾匹快馬。
宋吟渾渾噩噩,被善于偽裝和躲藏的首領一路帶在身邊。
不知不覺過了關山萬里,一粒雪花飄在宋吟的臉頰上,被溫度融化,宋吟才有所察覺,慢吞吞抬頭向天際一看,入目是龐大的雪白群山。
他們已經入了北燕境地,或許是水土不同,從身邊經過的幾人大多長得粗獷豪放,在凜冬這個時節也敞開胸膛,就連女子也要較之高挑一些。
宋吟忍不住抬手呼了一口氣,北燕原來這么冷
宋吟到王爺府的時候早已入夜,是尋常人家要生火上床的點了,可靳王府卻反其道而行,夜半二更回廊里全是來來往往的奴仆,每一個人皆是行色匆匆,端水拿碗的有,翻箱倒柜尋衣服的也有。
首領將人安全送到之后就轉身告辭,他還要回京復命,臨走之前,他從懷里拿出一封太子親手書寫的信,交給了頂著雞窩頭從床上起來的靳王。
蘭濯池以前每每偷回北燕,都會來靳王府和他這幼年好友敘一敘,大概真是很投機,一年見不了幾回情誼也一如兒時。
靳王拆開信,認出信中是蘭濯池的字。
他和蘭濯池一起在京師長大,他就沒見過蘭濯池伸手要過什么東西,他一度以為他這好友無欲無求是個怪胎,可信中蘭濯池卻用幾百字介紹了這名叫于膠憐的人,可愛、漂亮等廢話變著花樣說個沒完。
最后才交代如果這封信到了你手里,說明我回不來了,我把這些年的積蓄交給你,你一定要照顧好他,他很好養活,要什么給他就是。
靳王一慣沒心沒肺,大半夜看到這絕筆信,差點失手打碎手邊的花盆,過后他穩定些許,從首領的口中知道了來龍去脈。
他沉默了會,將信一點點折好放回,這才出去見那名被蘭濯池夸到上天有地下無的人,出門前他抱著一點不服氣,不明白好友能被誰所惑,見到人才稍能理解。
宋吟被那些奴才帶去換了一身新衣裳,正蜷著手指站在王府的門口,容色絕艷,嘴巴有些干,興許是覺得打攪了別人,只站在門邊,眼中掠過一點局促。
靳王走路又快又急,他聽到聲音,朝靳王那邊看了過去。
兩人隔空對視,靳王從宋吟的臉上看到了蒼白,想對方對自己下落不明的好友也不是無動于衷,心中好受了些,片刻后又不知想到什么,眉眼稍稍暗淡。
他打量宋吟的同時,宋吟也在看蘭濯池這名身在北燕的好友,只見人長相健氣,和大部分北燕人一樣袒胸露乳,露著一片麥色皮,心中微有驚訝。
兩人都在無聲觀察彼此,最先有動作的是靳王,靳王抬起手,宋吟下意識后退,就見靳王摸了摸鼻尖,咧開了一口白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