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六里地的路程,在他腳下并不顯眼,也就是說話的功夫,已是看到了那年久失修的慶陰廟。
慶陰廟說是寺廟,卻荒廢已久,紅墻褪成了褐色,瓦磚裂開一道道縫隙,門口的姻緣樹被攔腰砍斷,只剩下光禿禿的半截樹干。
黎諄諄只能用荒涼來形容此地。
她讓南宮導放下她,一瘸一拐朝著慶陰廟內走去。幾乎是她進門的那一剎,數十道灼灼目光同時投向了她。
那種視線帶著敵意和侵略感,讓人感到不適。南宮導皺起眉,將她拉到了自己身后,低聲問“你來這里到底要做什么”
撐船的老者臨走前還告誡他們,慶陰廟時不時就有過路人遭搶,最嚴重的時候還鬧出過人命,讓他們換個姻緣廟去拜。
黎諄諄卻像是沒有察覺那些不善的目光一般,從他身后走了出來,笑瞇瞇對著廟里草席上的乞丐們道“借此地避避雨,叨擾各位。”
聽她這樣說,大部分人都收回了視線,不過仍有三兩人盯著她看,眼珠子咕嚕轉,一看便是不安好心。
她沒有刻意去尋找張淮之,從儲物鐲里翻找出干凈柔軟的錦緞鋪在地磚上,拿出一摞還冒著微微熱氣的金黃酥餅子,就著乳白的酪漿吃了一口。
這是她來鹿鳴山之前,在天山腳下的渡口外買的。
黎諄諄坐在錦緞上,見南宮導還愣著,伸手招呼他“走了一路,你不餓嗎”
他眸色微沉,走到她身旁,本是想問她懂不懂財不外露的道理特別是在一群食不果腹,饑餓了數天的人面前。
轉而一想,她如今似乎比以前聰明了不少,不管做什么都能處理妥善,這樣做大概是有她的道理了。
說來也怪,行走了一整日,他竟然不覺得饑餓,喝了一碗酪漿便飽了。
南宮導放下碗,一抬眼,發現方才還離他們老遠的乞丐們,不知何時已是坐到了他們半米之外的地方。
他們直勾勾看著黎諄諄手旁邊一摞的黃金酥餅,不住吞咽著口水。
南宮導用胳膊肘戳了戳她,示意她抬頭,她便也配合地看向那些乞丐們。
黎諄諄作出驚訝的表情“你們,你們也餓了嗎”
這句實在是廢話,在船夫說此地陰雨連綿,一下就十天半月時,她就知道這些無家可歸的乞丐們定是餓壞了。
見他們都不說話,她大大方方站起身,走向他們,將手里的餅子分給了他們。
有人接過餅子,連道謝都來不及,似乎生怕她后悔似的,將餅子往嘴里塞去,噎得身子前后發顫。
黎諄諄給靠過來的每個人都發了餅子,她沒在人群中發現張淮之,側眸一瞥,在佛龕下發現一大一小兩道身影。
果然是男主,跟別人就是不一樣。
不過,他可以有骨氣,也可以不食嗟來之食,他病得快要死的妹妹呢
黎諄諄揚起手中剩余不多的餅子“還有誰沒分到餅子嗎”
那蜷縮在佛龕下的身影動了動,他似乎對著妹妹低聲說了句什么,撐著身子站了起來。
少年低啞的嗓音在她背后響起“可以給我一塊餅子嗎”
黎諄諄轉過身去,看了他一眼。
是了,這人絕對就是張淮之了。
他生得一副少年模樣,睫毛烏黑濃密,眉眼冷峭,身形單薄。
盡管此刻看起來灰頭土臉,衣服上全是補丁,卻依舊遮不住他身上那股子渾然天成的靈氣。
黎諄諄笑得純真“當然可以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