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著面團發酵的時候,他用壓水井壓了些井水,那手柄微涼,每每向下壓去,便會響起嘎吱嘎吱的響聲。
黎殊聽著這聲音,不住晃了晃神。
在黎不辭學會做飯后,幾乎每個清晨,她還未醒來時,院子里便會傳來壓水的聲音。
起初她還覺得吵,但習慣了之后,黎殊便也好像聽不見了。即便伴著那嘎吱的壓水聲,她仍能闔著眼繼續沉睡。
那段時間,不光是黎不辭生命里最快樂的時光,亦是黎殊最舒心,最自由的時候。
便如同王妮子說的那樣,自由就是開心。
縱使黎殊被囚在這一方天地中,身邊有黎不辭陪著,她便是余生都踏不出這小院,亦是覺得開懷自由。
廚房里又響起了火柴噼啪的聲音,黎殊回過神來,她追進了廚房里,看到黎不辭正坐在爐灶前的小板凳上,彎著腰往灶下填著柴火。
也不知怎地,眼淚便驀地墜了下來。
毫無預兆,猝不及防。
黎不辭添柴的動作頓了一下,抬眸看向了黎殊“師父,你怎么哭了”
“你去了哪里”她一出聲,嗓音便帶上了幾分哽咽,“黎不辭,你去了哪里”
“你為什么不等我”黎殊近乎是失控地吼了出來,可她的聲音卻越來越無力,“你說話啊黎不辭,為什么不等我”
面對黎殊的質問,黎不辭并不惱怒。
他放下柴火,走向黎殊,不過三兩步便頓住腳步,與她離著兩尺的距離“師父”他只是低低地喚了她一聲,而后伸出手去,輕輕擦拭著她臉頰上的淚水。
“你喜歡花危嗎”黎不辭輕聲問,“他對你好不好”
黎殊的身體好似僵了僵。
原來黎不辭知道。
她垂下眸,嗓音更低了“姻緣本就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與花危自小定下婚約,何談喜歡與否。”
黎殊不欲在此事上多言,她抬手擦了擦眼淚,吸著鼻子“黎不辭,你還沒有回答我。”
黎不辭盯了她許久,卻并未言語,轉身掀開鐵鍋上的木蓋,氤氳的霧氣撲面而來。
他拿起搟好,切好的面條,動作熟稔地下進了燒沸的水中。濕熱的水蒸氣打在他身上,那溫熱濕潤的感覺,令他暴露在空氣中的皮膚隱隱做癢。
即便黎不辭身上的傷已是痊愈,可李江對于他一日復一日的折磨,仿佛深深印在了他的身體上,讓他遇到火,遇到滾燙的東西,便會下意識感覺到那早已愈合的皮膚陣陣灼痛。
就在他煮面條的時候,他聽到背后傳來黎殊低啞的嗓音“黎不辭,你是不是殺了人那私牢中的三人是你殺的嗎”
她難掩語聲中的哽咽,斷斷續續的抽泣聲讓黎不辭呼吸窒悶。
黎殊口口聲聲說著相信他,可無論哪一次,只要死了人,她便會第一個問他,人是不是被他殺了。
倘若她真的信他,又如何會這樣問他。
倘若她真的信他,又怎么會任由他在私牢中承受那般生不如死的折磨。
黎殊明明說了讓他等她。
他等了那么久,那么久,最后卻等來她將要嫁人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