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親到底是沒有對祖母做什么。
他自知死期將至,而我只一心想要他煎熬痛苦,便是他真做了什么,我也不會饒過他。
他如我當年親手殺了妹妹那般,親手了結了祖母的性命,令我再難捉住他的把柄。
我覺得惋惜。
他應當贖罪,用他那條卑賤的性命,為我死去的姐姐兄長和妹妹懺悔。
可我也知道,壞人從不會愧疚自責。
父親不會懺悔,只會后悔當初沒有將我沉在毒湯里淹死。
我不想讓他死的太簡單。
我挖出了他的結發之妻,用他妻子的肋骨做了一把骨刀。骨刀難免有些鈍,我便一刀一刀切斷了父親的命根子,又在他眼前,一刀一刀將他活剮。
我讓他活了三十一天,在此期間,我每日殺他一個妾室,將他的妾煨成補湯,佐以人參、黃芪、白術等滋補氣血的藥物,給他補一補虧空的身體。
父親臨死之前,已是瘋瘋癲癲。
他受得脫相,再沒有往日威嚴的模樣,胸口以下的血肉被我割空了,只剩下森白染血的骨架子。
我看到了他跳動微弱的心臟,伸手摸了摸,竟然是熱的,是紅的。
他咽氣的時候,渾濁的雙眼流下了淚水。
我將父親的尸骨分別埋在了五行之陣中,以寶器鎮壓,令他魂飛魄散,再無投胎轉世的機會。
伴隨著父親的離開,我再也尋不到了生存下去的意義。
即便我曾對母親說過,我會坐上鬼王之位,將她心愛之人投入畜生道,其實也不過是嚇一嚇她。
我還以為我很想活著。
但失去了目標之后,我好像也沒有那么想活下去了。
老鬼王又一次提出讓我迎娶他的女兒,甚至將董謠送到了我的榻上。
碰巧我將要毒發,見她主動的模樣,我問她是不是真的想嫁給我。
她含羞帶怯地點頭,說生是我的人,死是我的鬼。
于是我扭斷了她的脖子。
可能是用的力氣有點大,她的腦袋骨碌碌從榻上滾了下去,一路滾到了寢殿的門口。
我本想著圓了她的心愿,便讓她陪著我一起入土安葬。但她沒了腦袋,我又不會女紅,怎么也不能用針線縫合好她的尸體。
我試了試便放棄了。
她的血染臟了我的床榻,我只好推門離開了寢室,到外邊去尋一處干凈的歸處。
毒發時,我一邊嘔血,一邊往前走著,所過之處,草木枯萎,花葉凋零。
猶記得妹妹曾經說過,鬼界之外的萱草山上空氣純凈,樹木郁郁青翠。
我便一路向萱草山走去。
托父親的福,我在毒湯里泡了太久,渾身上下都遍布了烈性的劇毒。
毒發時,我渾身每個臟器都在烈烈作痛,好似有一團熊熊大火在我的肺腑里燃燒,我喘不上氣來,幾近窒息。
血液里時而冰寒,時而熾熱,我不斷嘔血,額上頸上滿是血紅的汗水。
世上已無我在意之人,更無在意我的人。
我活也好,死也罷,好像都沒有意義。
便如同我這個人的存在,從來都沒有意義。
我不知走了多久多久,終于走到了萱草山上。妹妹所言甚是,這里青山玉翠,花草郁然,我很喜歡這里。
倘若能長眠此處,想必是極好的。
我不喜歡陽光,便尋了一處遮陰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