嬴政看著書案下的一排頭頂,臉色稍霽“朕知道,先帝秉性寬宏,仁厚示下,只是今日告知諸位卿家,今時不同往日了。先帝的歸先帝,朕的眼睛里,揉不下沙子”
眾人忙道“謹受命。”
嬴政輕輕頷首,看向馮明達“馮仆射”
馮明達汗流浹背“臣在。”
嬴政道“左秀是你的姻親,此事便交由你處置。不要失朕之意。”
馮明達恭敬稱是。
嬴政又分付了幾樁案子下去,這才看向楊集“楊侍郎”
楊集只感覺等待良久的屠刀終于架到脖子上了“臣在。”
嬴政道“你可知罪”
楊集道“臣知罪。”
嬴政問“罪在何處”
楊集梗了一梗,摘下頭頂官帽,咬牙道“臣不該以吏部侍郎的身份知法犯法,明知陸崇當值未滿三年,卻違規將其調任他方,臣有罪,自請辭去吏部侍郎之職”
嬴政見他如此,眼底反倒添了幾分贊許“這是其一,還有其二。”
楊集不明所以,再拜道“還請陛下示下。”
嬴政道“你犯的是大不敬之罪。”
楊集臉色頓變,心臟不由自主的因此牽動一下。
嬴政則轉過臉去,看向董昌時,淡淡道“當日他為騎錄軍參事,是恪盡職守,何過之有懲朕者,法也,與他何干彼輩太過看輕天子氣量。”
董昌時與楊集不曾想他會如此言說,著實一怔,繼而心悅誠服,俯身三呼萬歲“臣惶恐,臣萬死”
天子一掃此前的和顏悅色,重重發落了兩位尚書仆射和吏部的人,宰相們難免謹言慎行一些,見了省內官員,也都提點他們小心行事,仔細觸了霉頭。
待到眾位宰相們齊聚政事堂議事結束,李淳不免感慨一聲“從前看近川文集時,見近川先生講侍太祖皇帝之時,戰戰兢兢,如履薄冰,入則謹小慎微,出則汗流浹背,太祖皇帝的威嚴之深,竟到了這種程度,不免覺得過于夸張。現下見當今天子御下,倒覺都是尋常了。”
其余幾位宰相也隨之唏噓起來。
只有侍中韋仲之道“這是好事。國朝綿延百十年,弊端漸生,今有圣明天子,大刀闊斧,雷厲風行,豈不是國朝之幸,天下之福”
其余幾人不約而同的看著他,神色都頗有些古怪。
韋仲之自若道“我不喜歡加班是真的,覺得陛下圣明也是真的。至于所謂的威儀太盛,我既不曾替姻親謀取官職”
馮明達皺起眉來。
韋仲之“又不曾自作主張,擅自調動官員升遷”
董昌時將目光轉向窗外。
韋仲之“門下省又不像中書省一樣,無中書舍人押吏部,我身為侍中,更無失察之責。”
兩位中書令,王越與柳玄面無表情。
侍中李淳見同省的這位兄弟嘎嘎亂殺,頭就開始大了,強笑兩聲,正待出面勸和,卻聽韋仲之忽的轉了話頭“不過陛下圣德,了解水至清則無魚的道理,故而只是加以斥責,倒不曾真正問罪,多半也只是敲打一下咱們的意思。不過我倒是覺得,現在便暗松一口氣,怕是為時尚早,陛下想清查干凈的,怕不僅僅是吏部呢。”
眾人聽到此處,心下不覺緊迫起來。
本朝三省以尚書省為首,左右仆射又以左為尊,故而最后便是董昌時道了一句“該整改的自行整改,該懲處的趁早懲處吧,若當真等到陛下親手處置,怕就不只是顏面大失的問題了。”
柳玄應聲,又涼涼的道“只怕咱們內部人心不齊,有人首尾兩端,腦生反骨啊。”
眾人原本都已經站起身來,正整頓衣冠,聽他如此言說,于是齊齊去看王越。
王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