韋家。
韋仲之一語說完,仍且沉浸在自己也要被迫下海的苦痛之中,發自內心的嘆了口氣,頭頂一片黑云離開“我出去透透氣,你們年輕人一處說說話罷。”
蘇湛目送他離開,這才向公子行個平輩禮節“二郎。”
公子還禮“邢國公。”
繼而便將懷中那卷書展開也是到了此時,蘇湛才發現那其實并不是一冊書,而是一張卷起來的、薄如紙張的皮質地圖,內里夾著一支炭筆。
公子坐定,道“聽聞邢國公久戍豐州,我有些疑惑,想請邢國公解釋一二。”
蘇湛道“請講”
公子便用那支炭筆指了指地圖上的某個地方“延圣十三年秋,邢國公出軍云中,北上七百里轉戰數日,何以無功而返”
蘇湛為之一怔,難掩詫色“此事公子從何知曉當年之事牽涉眾多,想來不應見于冊。”
公子道“我翻閱了延圣十三年靈州、鹽州、夏州、豐州一線的糧庫、軍械倉儲等物資進出記錄,再對照云中都護府下轄民夫征調,自然就能知曉。”
蘇湛聽到此處,心下對于公子身份,便已經有所明悟,驚訝之余,不免再發一問“延圣十三年,距今已經有四年之久,而天下各道州郡何其之多,世事竟如此巧妙,公子獨獨抽中了延圣十三年云中都護府的奏文”
“當然不是世事巧妙,”公子淡淡道“是我將延圣十年至今,天下各道各州郡所上的奏文都看了一遍,繼而才有今日之問。”
蘇湛好半晌沒說出話來。
先帝辭世才多久
而各地公文之多,只怕是車載斗量,難以估量。
如此短的時日,竟能抽絲剝繭,從幾年之前的舊公文之中發現隱藏著的蛛絲馬跡,其心思之細、謀略之深,著實叫人瞠目結舌。
蘇湛由衷贊了聲“公子當真勤勉。”
繼而又將當年內情講與他聽“彼時我剛至豐州,也算是初生牛犢不怕虎,又有老將薛帥壓陣,便向朝廷奏請,希望重新打通河西走廊,連接西域,而當時朝堂之上重文輕武之風異常濃烈,先帝雖被薛帥奏疏打動,但行動之時卻又有些優柔寡斷,故而旨意并未經過中書門下,而是繞過三省直接發到了豐州。”
回想往昔,他不由嘆息出聲“國朝久不曾出兵北向,先失燕云十六州,緊接著丟了河套平原,河西走廊雖有駐軍,卻也是獨木難支,數年不通消息,而昔年內附國朝的諸多西域小國,早已經改弦更張,認突厥為主,而我們出兵之時,卻仍舊懷抱著天朝上國的自大,然后”
公子了然的接了下去“被上了一課。”
蘇湛被這評論一噎,繼而失笑“也可以這么說。”
他神色有些復雜“此戰落敗之后,薛帥沒多久便憂憤而死,而先帝也再無北上收復燕云之心,朝野之上文官派系勢力日大,如今豐州也好,云中都護府也罷,都不過是守態度日罷了。”
公子聽罷為之沉默,凝神思量,蘇湛見狀,也不出聲驚擾。
如是半晌之后,公子又道“邢國公,同我講一講你在豐州的見聞吧,民生、屯田、軍政,什么都可以。”
蘇湛在豐州待了幾年,儼然是第二家鄉,他又是真心實意的在彼處經營,此時同公子說起,自然頭頭是道。
講到一半時,公子忽然問了句“那條名叫俱蘭的河,如今還產鯽魚嗎”
“啊,是的。”蘇湛下意識答了,繼而大為奇之“那條河并不算遼闊,豐州之外只怕無人知曉,公子從何得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