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代王。
他上了年紀,腳步不似年輕人那般穩健,動作更是緩慢。
早在先帝之時,他便得了特旨,準允他乘坐轎輦進出,今上登基之后,自然蕭規曹隨。
今日離了御書房,便有內侍抬了轎輦過來,只是不知怎么,代王忽然間想自己走走。
曹陽被拖走時的那個眼神,仍舊烙印在他心上,歷經五朝、年近八旬的代王,心頭充斥著一股難言的忐忑與不安。
好像有什么極其糟糕的事情要發生了
代王的預感是對的。
后世之人翻閱史書,就會發現大秦世祖文皇帝繼位之初,便遵從舊制,改年號為元安,只是這年號卻只用了一年,第二年便重新改為永寧了。
這在歷代天子之間,是非常少見的。
因為就在世祖文皇帝登基的那一年,發生了被史書記載為元安之亂的大逆之案,裹挾宗室、勛貴、朝臣,前后牽連數萬人之多,朝堂為之一肅。
而此時生活在元安元年的人并不知曉,引發元安之亂的引子,其實就是曹陽下獄。
正是因為不知道曹陽下獄乃是元安之亂的開始,所以此時此刻,長安中為此歡慶的人家著實不少,而諸多曾經被曹陽伸張正義過的平頭百姓對此的淚眼與絕望,是他們這類加害者無法感受到的。
“姓曹的昔時來我家中,何等張狂跋扈,卻不曾想他竟也有今日”
“子系中山狼,得志便猖狂,區區一個優伶賤人,一朝得勢,便不知道自己姓甚名誰了”
“噯,他總共也不知道念過幾本書,如何知道天子是與士大夫共天下真把自己當青天了啊”
一片哄笑聲。
曹陽這樣的人,因有佞幸起勢的緣由在,清流是不屑于與之為伍的。
而高門大戶,更將其視為肉中之刺。
最后,也只有蘇湛派人去接走了曹陽的寡母,又入宮求見天子。
嬴政知道他是來給曹陽求情的,所以壓根沒有召見,便打發人去告訴他自己沒有時間,無暇見他。
結果不多時,前去傳話的內侍便來回話“陛下,邢國公說他可以等,等您忙完朝政,再行召見即可。”
嬴政“唔”了一聲“那就叫他等吧。”
如是過了一整日,直到傍晚時分,嬴政將奏疏批閱完,才想起這一茬來“邢國公還在外邊嗎”
內侍出去看了一眼,過來回話“還在。”
嬴政有些無奈,又有些感慨“何必如此。”
空間里李元達悠悠道“因為他是蘇湛啊。”
孤高雅正,即便只見過曹陽一次、還被他冷嘲熱諷,但仍舊愿意為曹陽張目的蘇湛。
嬴政便嘆了口氣,吩咐左右“傳他進來吧。”
蘇湛入殿之后,便見天子衣袖卷起,正在擺弄沙盤,看他來了,抬頭致以一瞥,淡淡道“何必如此”
蘇湛觸碰到這個眼神,就知道自己想要說的,天子其實盡數了解,便不曾贅言,只正色道“仰不愧于天,俯不怍于人,大丈夫行事,固當如此。”
嬴政就笑了“哦,你是蘇湛嘛。”
蘇湛聽得不明所以,只是見天子莞爾,神色怡然,自己也不由得微笑起來。
嬴政道“此事朕自有計較,你便不要插手了。”
蘇湛先是微訝,繼而暗松口氣,趕忙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