憑什么呢。
他又不傻。
王家沒有參與其中,妻族裴家也同此事無甚牽連,這黑衣衛地牢里的看守人員他都認不全乎,憑什么覺得自己這個空降來的統領能封住所有人的嘴
這樣驚天動地的大事,但凡漏了一絲風出去,來日傳到天子耳朵里,天子只會有一個想法你他媽要不是做賊心虛,為什么要遮遮掩掩
該死的狗奴才,殺
王越想到此處,不由得打個冷戰,甚至顧不得儀表,用衣袖抹了把汗,吩咐人嚴防死守,不得叫任何人去探望曹陽之后,就匆匆往宮門口去了。
彼時夜色已深,宮門早已落鑰,王越自然無法如白日一般憑借身份印鑒穿行。
但好在他身份非同一般,往值守的禁軍處報了名姓職務,道是有十萬火急之事求見天子,請對方務必前去回稟。
值守的禁軍將領再三同他確認“令君的確是要面見天子嗎須知宮門落鑰再行開門放外臣入內之事,縱觀先帝一朝而未曾有”
王越確定一定以及肯定“你盡管前去回稟,若天子有所責難,王某人一力承擔”
值守的禁軍將領遂著人請他在門外暫待,謹慎叮囑屬下幾句,親自往太極宮去傳話。
彼時天子業已歇下,被內侍壯著膽子喚醒,不免有些詫異,叫了禁軍統領入內,詢問道“王令君漏夜求見,道是有十萬火急之事”
禁軍統領恭敬道“是。”
天子猶疑片刻,終于道“傳他進來吧。”
王越幾乎是一路小跑著到了太極宮,進門之后,先狠狠喘了兩口氣,這才跪倒在地,戰戰兢兢道“臣中書令越有要事啟奏陛下,還請陛下屏退左右”
天子便擺擺手,將殿中近侍打發了出去。
王越經了一陣劇烈運動,只覺喉頭發腥,艱難的咽了口唾沫,便待將今夜驚變娓娓道來。
也是直到這時候,他才偷眼一瞥端坐在上首的天子。
大抵是因為天子早已經歇下,而他又來的太過匆忙,故而天子此時只是束起頭發,穿了中衣,玄色的外袍披在肩上,明明是有些閑散的裝扮,偏生落在天子身上時,總有種說不出的莊重與威儀。
彼時夜色已深,烏云蔽月,窗外不見半分天光,內殿之中也只是零星的亮著幾盞暈黃的燈,天子的面孔隱匿在忽明忽暗的燭火之后,仿佛也成了廟宇里的坐像,朦朧而又詭譎。
王越心頭猛然一突。
他忽然間意識到,是不是有些太順利了。
曹陽是天子看重的愛臣,而天子秉性又向來剛強,何以面對代王一觸即潰,旋即下令將曹陽打入死牢
從曹陽招供,到看守他的黑衣衛匆忙往府上去尋他,難道這中間就沒有別人經手,他王越這個空降過去的黑衣衛統領、紙糊的門面招牌,就是頭一個聽到曹陽供詞的人
還有曹陽供出來的人,同時牽連到了宗室、勛貴和朝臣,但偏偏沒有同他相交甚深的
當日天子叫他暫待黑衣衛統領,到底純粹出于他是天子心腹、知情識趣,還是那時候起,天子就在等待事情發展成今天這般了呢
那曹陽招供出來的那些事情
王越想到此處,忽覺毛骨悚然,好容易戒住的汗意,霎時間再度翻涌起來。
而天子高坐上首,端肅從容,見他神色仿佛有異,便關切的問候他“王令君,你怎么了”
天子定定的注視著他,和藹道“不是說,有十萬火急的事情須得稟告給朕嗎”
王越被他看著,只覺一股寒氣順著腰脊慢慢爬上后腦。
他臉頰上的肌肉抽搐幾下,迅速俯下身去,借著跪拜的姿勢,遮蓋住臉上異色,同時哭泣出聲“陛下當代圣君,得蒙上天庇佑,如是之下,臣方才窺破奸邪詭計,挽救宗廟于將傾啊”